第38章 前尘旧果
柯西像一只小鸟一样从顶层飞奔下来，边跑边慌慌张张地喊：“怎么了怎么了！？阵法怎么自己停止了？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弄坏的！”她看到诺亚和罗汀，猛地刹住脚步，差点一头倒栽进坑里来：“你们回来了？”
“现在头不疼了吧？”蒂雅微微一笑，伸出双手扶着她跳下来，“以后就可以出去玩儿了，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柯西转着圈圈狂点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她在废墟中蹦蹦跳跳地闹了一阵，忽然安静下来：“要是我走了，那白塔怎么办？”
蒂雅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白塔一时三刻没什么危险，你想去就去吧。”
柯西怯生生地看着她，不说话了。诺亚也在看着她们，他忽然就觉得没有必要为以太转达遗言了，有些人即使年少天真、不谙世事，但他们天生就是为了使命而生，会做出最好的抉择。
于是诺亚岔开了话题：“我能不能见见玛莎？”
“可以，但是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诺亚与罗汀对视一眼，笑道：“可以试试。”
玛莎被关在统辖所的监狱里，“照顾”单间，待遇良好。蒂雅将空间留给他们就出去了，诺亚转了一圈，发现她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内部关押人犯的小房间是隔绝光线的。
罗汀感叹：“长久不见天日，人很容易崩溃，他们也真是太想问出点什么了……”
“情绪崩溃有利有弊，更加容易侵入，但也更加敏感脆弱，你试试看，如果不行赶紧撤，千万不要强来。”诺亚扶他靠着小房间的墙根坐下来，罗汀点点头，将手按上了墙壁。
精神力的触丝一过墙体，就被深深的黑色和恐惧所笼罩，罗汀甚至能感受到玛莎的颤抖。他cao纵触丝轻轻包裹住玛莎，试探x_ing地小心安抚，意外地她竟然没有反抗，反而柔顺地放开自己的防备，微微啜泣。
“都特大人，是您来救我了吗？”玛莎的声音虔诚无比，“当年您救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原来……您一直都没有死吗？”
罗汀只好缓缓地，继续无声地安抚她，只听她继续说。
“有一件事情我很抱歉，我弄丢了您的孩子。当然我不是说柯西，我把她照顾得好好的，我是说……她的弟弟妹妹们。”她又有些羞涩，“我花了好久才找到您遗存的血脉，又试了六年才成功受孕，拼死生下了六只健康可爱的宝宝……但是它们都被耶罗族人杀死了！”
玛莎咬牙切齿：“为了复仇我什么都可以做！海蒂也好，创造者也好，我筹谋了这么久，眼看就能摧毁白塔……都怪青林这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蠢猪！”
她开始哀哀哭泣：“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是我……”
话音到这里陡然一截，罗汀立刻意识到不妙，但是现在要退已经来不及了，玛莎暴怒的精神力宛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与罗汀死死纠缠在一起。
罗汀顿时脸色惨白，大汗淋漓。诺亚当机立断，一拳轰在墙体之上，墙体立刻四分五裂，被他破出一个大洞，这一拳裹挟着超强波频的余威，将四周的一切为之一荡。
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玛莎再也无法动弹，罗汀才得以顺利脱身，捂住伤口不断咳嗽。
“不好意思没什么经验，我冒进了。”
诺亚单手克住玛莎的喉咙把她压制在地上，玛莎怨毒地盯着他们，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蒂雅闻声进来，对他们的破坏力叹为观止。
“对不起，不过反正现在都是破烂，你们顺便一起翻新重修了吧。”诺亚把玛莎移交给她们，毫无诚意地道歉。
诺亚和罗汀重新找了个清净的房间，开始梳理刚才的混乱信息。
罗汀虽然对玛莎所说的事情一知半解，但就是对这种诱骗式的精神力实践活动感到万分得意，忍不住想卖关子，似笑非笑的就是不打算先开口。
诺亚被他盯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罗汀：……
诺亚老脸一红：“不不不，我是说……玛莎说了点什么？”
“她讲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是有一个关键人物，我想只要能解开这个人物，应该不难理解她的动机。”罗汀讲话有条不紊，“你知道都特是谁吗？她从头到尾都表示自己所生的是都特的孩子，愿意为都特付出一切，想要为都特复仇。”
在听到“都特”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诺亚的脸色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他有些崩溃地攥住罗汀的手，惨笑道：“怎么不知道？……联盟战神都特大将，我熟得很。”
“玛莎果然是联盟的人？她还提到柯西……是都特的孩子。”
“那就说得通了……十一年前，都特与我父皇、皇兄的最后一役，以太携耶罗族也有参战，最后在以太的最终一击中，他们一同魂归星海，我被皇兄塞进机甲中抛出主舰逃生，而莫森在战场上捡到了柯西。”
罗汀轻轻揽住诺亚，情知无法安慰，就开始东拉西扯：“都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玛莎怎么还能怀上他的孩子？”
“这有什么稀奇的，像都特这种人物，联盟肯定保存了他的血脉，联盟战败之后自顾尚且无暇，以玛莎这种心机深沉又善于谋算伪装的人，想要拿到这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种事虽然违反伦理监管和法律铁则，但是所罗门塔这种地方，又有谁会管她？”
诺亚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一声：“别说再生一个，玛莎是条件有限没有技术支持，只要胆子够大，通过复生技术复刻一个完全一样的父皇或者皇兄……甚至是我，都不算是特别难的事情，你猜我那位手眼通天的母后，敢不敢这么做？”
罗汀一时失语，权力倾轧的残酷完全压过了那一丝淡薄的温情，他只好拍了拍诺亚的脑袋，干巴巴地说：“你想哭就哭吧。”
诺亚吸了吸鼻子：“我没哭。”
第39章 告别白塔
从统辖所出来的时候，正是夜最深的时刻，银河在漆黑的天幕上铺就一条白路，从九天直落大地，诺亚带着他的人形挂件，在统辖所门口等人，星辉落了满头。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柯西？”
所罗门塔的夜里寒气逼人，但是因为姿势的缘故，罗汀一开口，热气就喷在诺亚的脖子上，烫得诺亚几不可觉地微微一缩。
“要的吧……而且只能告诉柯西，毕竟未来的路，得由她自己走，每天活在蒂雅的羽翼之下，就可以自欺欺人永远不长大吗？”
“你说得对。”罗汀搂紧了他的脖子以示安慰。
诺亚伸出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快放手！被你勒死了……”
他们闹了半天，蒂雅才处理完善后事宜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
“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诺亚抢先开口：“她太敏感了，一言不合就崩溃，看来你说得没错，我们也无能为力。”
蒂雅斜了他一眼：“到底是谁敏感谁容易崩溃？一言不合就把我的房子拆了，本来就缺人手，你还要帮我找点活干？”
罗汀“嗤”地笑了出来，诺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等他的伤口长好一点，我们还是要回去上学的，你之前说能给我们新的身份，不会是匡我们的吧？我们要求也不高，所罗门塔平民，B级精神力就行。”
蒂雅好笑：“可以，都依你们。”
天边泛出一丝鱼肚白，染着橘红的霞边，破晓的熹光如千万个日夜交替的早晨，再一次重新点燃天与地的分界。
天亮了。蒂雅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于是他们就在白塔附近住了下来，柯西时不时来找他们玩，诺亚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她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然后说着知道了笑着跑开了。
后来出去追击海盗的原住民都回来了，没有青林，他没有再出现，仿佛真的成为了沙漠里的一匹孤狼，游走在冰与火的刀锋尖。
罗汀与诺亚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经常是罗汀在看书，诺亚在看罗汀。所罗门塔的书籍古老又神秘，碍于受伤所限，他没有办法一一去探访碑铭，经常央求去打猎的原住民帮他拓印。
原住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诺亚就挤在欢庆的人群中抢购猎物，然而往往千辛万苦背回来的巨蝎野兽，都比不上模糊不清的半张残页，经常把自己气得半死。
诺亚有时候支在窗台边午睡，经常看到有原住民自发地，开始清洗被炮火熏黑的白塔，就用那种小小的刷子，一下一下刷出复旧如新的玉白色。白塔高耸入云，然而耶罗族人仿佛不知危险，不知疲倦。
“白塔始终是我们耶罗族人心里最神圣的地方，只要给我们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蒂雅微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温柔，她的高傲骄矜在诺亚的印象里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被打磨得一干二净。
她们胜利了，而希望还在。
罗汀的伤口很快也养好了，一旦伤口能够承受星际跃迁的压力变化，解决了身份的问题，他们就要和所罗门塔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