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已经很晚了,要回去了。"
"哎呀,叶大哥,你看看这天儿还没黑呢,哪里晚了?你行行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地方!"墨少闲最会逞口舌之快,撒娇赖皮之事更是不再话下。
叶楚天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吐出两字
"不行!"
"唉,我就知道拗不过你,既如此,我只好……"
不等叶楚天反应
那人已经一股脑跑了。
……
叶楚天虽早已习惯这小魔头的招数,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叹气,疾步追了上去。
追上之后,就看见墨少闲双手抱臂,倚靠在那解忧坊门前,扬着头,挑了挑眉,
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叶大哥,不是不来吗?"那少年郎像是做了坏事得逞般笑着说道。
"主上命我……"
"父亲命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对吧!"
"嗯。"
"所以,我到哪儿你就要到哪儿喽!"
"理应如此。"
"那叶大哥可要跟好了!"
说完便一转身,进了那解忧坊中
"公……"
叶楚天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进去,虽说他比墨少闲年长,但这烟花之地,
今儿也算头一次。
不禁心生疑惑:这墨小公子之前只是上山降个魔什么的,今日怎么忽然转了x_ing,到了这种地方?
乐坊之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琴瑟齐鸣,清脆悦耳的女声,姹紫嫣红的罗裙,着实让他开了眼。
墨少闲早已找了一处坐着,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中央舞池。
他已经绕到了他身后,行了一礼
"公子,真的已经晚了,我们还是……"
"嘘,马上就要出来了。" 墨少闲回头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状,又立马定了定身
叶楚天刚想继续劝导,只见四周入座的人们也都与墨少闲这般,突然安静,翘首以待,
随后一阵琵琶声从空中传来,再看前方,原先立在中央的屏风已经打开。
皎皎月色下,一女子身着绿罗裙,怀抱琵琶,白纱遮面,只露一双桃花眼,宛转着一丝忧怨。
叶楚天从未曾见过这般场景,站在墨少闲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
一曲完,竟久久未能还魂
"叶大哥,叶大哥!"
"嗯。" 听见墨少闲唤他,微微一怔,应了下来
"好你个叶大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
"不用解释,我懂,大不了以后经常带你来看若烟姑娘便是了,咱俩还谁跟谁啊。"
墨少闲不怀好意地笑着对他说
"公子,我并无他意,只是觉得这琵琶声有着凄怨之意,心生困惑,这才……才入了神"
叶楚天低着头,红着脸胡乱解释了一番。
"你还懂乐理,叶大哥,你还真是深藏不露,令我刮目相看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墨少闲绕有兴致地回了墨家,
叶楚天脸上的红晕更是一路上都未消去。
将叶楚天打发走之后,他偷偷从后门溜入,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途径大堂忽然听到
"回来了?"
只见那大堂之上还坐着一人,与他容貌有五分相似,剩下五分更多了一丝沉稳之气,那男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缓缓起身。
"大……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墨少闲像是霜打的茄子,顿时失了刚才的那般活力,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还知道晚呐,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墨轻飏走到他跟前,两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啊,下次记得早点回来,别让夫人担心。”
第3章 回魂(三)
虽言语之中略有苛责之意,但墨少闲听得出,他这兄长并未动怒,心里暗自窃喜,
点了点头。
墨轻飏向来宠爱他这个不着调的弟弟。
虽二人为异母兄弟,却从未生过芥蒂。
但墨轻飏素来不受墨家家主的喜爱,与墨少闲的待遇更是云泥之别。
昔日,墨家家主墨天云还未婚配娶妻,在吴波湾一带游历修炼,宿在了一位旧友家中,
由此结识了墨轻飏的母亲吴氏,
吴氏出身卑微,只是主家中的一个仆人。虽颇有一番姿色,但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墨天云那时哪会想到这么多,情深意浓,一来二去就有了墨轻飏,
当时的墨家家主听闻此事,勃然大怒,
连忙让人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接回家中,重重处罚了一番,活活让他躺了数月之久。
墨家视此事为耻,便命人赶往吴波湾,意欲除之。
主家之人于心不忍,瞒着墨家的人将吴氏救了下来,吴氏内心也是感激万分,又不想连累主人家,便带着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财,偷偷地隐于山林之中,
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儿子带大,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这女子也是命苦之人,
墨轻飏不过刚满十岁,她便旧疾新伤一齐发作,过世了,
临终之际,花钱托一个穷酸秀才写了封信,
连同当时墨天云碰巧留下的信物一起寄回了望京城,
希望墨天云能够念在骨r_ou_之情的份上,将儿子接回家中,抚养长大。
说来也巧,当时正值名家集会,墨天云忙的找不着北,
这信歪打误撞地到了墨家主母,也就是墨天云的正妻余氏手中,
余氏出身于名门望族,知书达理,为人更是温柔善良,通晓人情,
看到信中所写,大吃一惊,一直以来与她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丈夫竟是这般始乱终弃之人,又平白多了一个私生之子,换了谁,想必都无法接受此事。
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定了心,按着所留之地派人将墨轻飏接回了墨家。
墨天云以为吴氏母子早已被自己父亲除去,却不料生了此等变故。
在夫人的质问下,和盘托出。
墨天云对余氏甚为喜爱,二人自成亲以来从未生过间隙,又育有一子,天资过人。
经此事,自知在夫人面前没了威信,二人关系也大不如前,墨天云又气又恼,
看到墨轻飏与他生母略微相似,更是神伤,仿佛在随时提醒着他少时犯下的过错。
因此对这个儿子始终一副厌恶神情。
余氏虽将墨轻飏接回家中,但终究不是己出,又是丈夫私生之子,
心里或多或少不大舒服,自然也未曾关怀过他,只命人将他照顾好,不断衣食。
倒是比他小五岁的墨少闲,一有空就粘着他这个大哥,
墨少闲是余氏唯一的孩子,余氏虽宠爱他,却也对他十分严格,
一旦在母亲那受了气,他就去墨轻飏那里待着,求些安慰,
墨轻飏也从不厌烦,总是在屋里备着他喜欢的点心,将他哄好。
待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密室。
这里布置地极为简单,并未藏着什么珠宝金银,
只有十几年前的那把名动望京城的解忧琵琶,如同那段过往一起被束之高阁。
许若烟点了一盏灯,找来了两张蒲团。
他嘴角动了一下,微微启唇,竟不知说什么,许久才打破沉寂。
"冒昧前来,还望姑娘见谅。" 墨少闲颔首做了赔礼状。
"无妨,墨公子果然非常人,只是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会…… "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他回道
“那公子今后可有打算?”
“还未想好,不过可否问姑娘几件事情,以解我心中困惑。”
“公子尽管问,若烟必知无不言!”
“今夕是何夕?”
“十年之后”许若烟自然知道他问此话的意思。
“十年……敢问姑娘,自那场大乱之后,可否有人回过墨家?”
“据我了解,不曾”
“那这十年间,玄门仙府可有什么惊奇之事”
“据说魏家家主在那场大乱中也过世了,那位魏公子承了家主之位。其他……就不得知了。”
许若烟不是这玄门中人,知道的自然是少之又少。
微微皱眉,他回道
“今日之事,姑娘还是不要向旁人提起的好,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她知道墨少闲自有打算,并未做挽留,只做了一番劝谏
“嗯,不过……墨公子,有些执念,放下比铭记会更好。”
墨少闲并未作答,只是低垂了头。
本就是上天垂怜,得以重生,叫他忘,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