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罗汀一回头,是斐宁跑了过来:“你准备好了吗,维罗在催了。”
“我随时可以出发。”
罗汀转身和他走在一起,斐宁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是他吗?”
罗汀笑了笑,无声地点点头。
得到他的默认,斐宁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看连你都猜出来了,想必法博教授也能猜到。”罗汀看他提心吊胆的紧张样子,安慰他,“这一路上还是先担心我们自己吧,看好维罗。”
维罗早已带着准备好的几人不耐烦地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y-in恻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有些意外地没有开嘲讽,只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人齐了就出发吧,跟紧了。” 他们的队伍也走成一字长队,维坦斯本来走在后面,见他们有意慢慢落到最后,冷嗤一声加快脚步走到了队伍的中间,仿佛不屑与他们为伍。
罗汀到不久前才有空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这个队伍,除了斐宁和维坦斯之外,其余的学生基本都是他没有交集的人,有几个他还依稀记得是法博教授的学生,剩余的他甚至没有见过他们的面孔。不止是他,有些人竟连斐宁都毫无印象,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他们越往东走,罗汀就越顾不上去注意维罗,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眼前的奇特地貌全然吸引。
这里全然不像所罗门塔的土地,四目所及全是嶙嶙怪石,地上的黄沙只有薄薄的一层,似乎是被风吹卷而来,只要狂风一过,立刻复又现出裸露的地表。
如果联盟想要在所罗门塔寻找一个天然屏障做掩护,想必这里是再适合不过的选址了。
天色很快暗下来,维罗找了个岩洞搭建临时营地,这里的岩石大多比较疏松,孔隙也大,基本没有什么遮风挡雨的功能,好在今天的天气不错,他们围坐在篝火边补充营养剂,抬头就能从大的孔隙中看到漫天的星辰,星辉温柔朦胧,令人沉溺在寂静的长夜中。
忽然一声y-in冷的笑声凝成细细一线刺入罗汀的耳中,罗汀立刻敏锐地看向维罗。
维罗没有在看他,但对于他的目光也十分敏感,立刻恶人先告状起来:“你看我干什么?”
“你笑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笑?谁还看到我笑了?再说我就算笑又怎么了?我还不能笑吗?”
维罗话音未落,那个y-in冷的笑声再次传入罗汀耳中,罗汀狐疑地顿了片刻,发现周围人全部神色正常,仿佛没有听到这诡异的笑声似的,于是转过头去不再理维罗。
维罗骂了一阵,发现自己全然被无视了,气哼哼地站起来往外走。他这一走,队伍中立刻有人坐不住了,最靠近洞口的那人往外张望了好几回,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有什么可吵的?把他气跑了,谁给我们带路?我去找他。”
他一走,罗汀立刻拿脚踢了踢斐宁,小声问:“你能听到声音吗?”
斐宁一头雾水:“什么声音?我听力正常啊……”
没有了吵闹的人,诡异的笑声更清晰了,罗汀凝神听了一阵,发现这笑声是有规律的,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一次,但全然感觉不到附近有任何生命运动的痕迹。
慢慢地他也就习惯了这种声音,这笑声除了稍显诡异尖锐,其实与爆火星的噼啪声,和风穿岩洞的嗖嗖声,都不过是自然界千万奇妙声音的一种罢了。
这样想着,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慢慢合上了眼睛。
第121章 年轻的心
正当所有人都即将熟睡之时,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毫无防备地在洞口响起,尖利刺耳的声音通过曲折空旷的岩洞被无数倍放大,炸得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都被惊醒过来,不少人忍着心悸,脑袋嗡嗡地疼。
靠近洞口的人率先冲了出去,罗汀也不敢迟疑,立即跟了上去,就看到先出去的人都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只有最初发出尖叫的人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竟连一个扶他的人都没有。
他的面前躺着一个如同干尸的死人,脸像枯木一般斑驳难辨,只能从他的衣着推断是出去找维罗的那名学生。罗汀默默地穿过众人,简单检查了一下尸体,死者全身的体液基本都被抽空了,身体上甚至浮着薄薄的一层尸蜡,如果不是这层尸蜡,罗汀简直怀疑这具尸体都会被所罗门塔又干又硬的风吹散。
可是这层尸蜡又来得莫名其妙,尸蜡通常是长期在潮s-hi密闭的环境中产生,而这具尸体,不论是地处环境还是死亡时间都不足以产生尸蜡,究竟是这具尸体是主人另有他人,还是其中有什么别的特殊因由呢?
片刻之间,罗汀心念电转已想了许多可能,然而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恐怕还不是这个问题。
洞中的学生已经全数冲了出来,在看见死状凄惨的尸体之后又愣在原处,不知所措地任由恐慌的情绪逐渐蔓延。他们大多还是在校或者结业不久的学生,平日里虽然没少进行实cao磨砺,这段时间在所罗门塔也渐有所长,但不论战斗也好,厮杀也罢,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盔甲,如此直面一具同伴的可怖尸身,对许多人来说确实还是第一次。
罗汀伸手抱起尸体,人群哗啦一下自动散开,给他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先进来。”
洞内虽然四处漏风,但有了火光,仍比外面温暖不少。罗汀将尸体安置在拐角后的角落里,用简单的衣物暂时盖了起来,其余人也鱼贯跟了进来,乖乖地围坐在篝火边。
温暖的氛围使他们逐渐回过神来,令人窒息的沉默令所有人都变得焦躁,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
“维罗呢……他到哪里去了!没有他我们怎么出去!”
“现在人没有找回来,反而死了一个,后面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罗汀坐下来听着他们的交谈和窃窃私语,直到有人证实了死者正是他们的同伴无误,他才开口截断了对话:“这件事发生的十分蹊跷,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继续往里走去完成我们的任务,或者马上回头去营地等待法博教授。我可以分辨路线,如果你们决定回去,我就带你们往回走。”
他这话一说,顿时又没有人吱声了,好像谁都不愿意第一个表态做逃兵。
罗汀看了一圈,只好说:“今天也太晚了,你们再想一想,明早我们再做决定,先休息吧。”
他说完翻过身躺下去,不再理这群人,斐宁也靠着他躺下来,轻声叹了口气。他们身后陆陆续续传来一些衣服窸窣的声音,大多数人都躺了下来,虽然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还是在重重粉饰太平的伪装下归于寂静。
就在罗汀几乎要重新睡去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他警觉地抬起头,发现是个精瘦的小个子正在往放尸体的拐角走,显然他也注意到罗汀在看他。
小个子的眼眶有些红,轻声说:“我只是想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以前我们是舍友,很久不见了有些生疏,一路也没有细聊,想不到这竟然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罗汀点点头,默许了。
后半夜似乎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过去了,明亮的晨光将所有人陆陆续续叫醒,沉默中有人清点了人数。
“又少了两个人。”
罗汀从慌乱的人群中一一扫过,显而易见地他最先发现维坦斯不见了,还有另一个失踪者……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带着不详的预感往存放尸体的拐角走去。
斐宁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越过罗汀僵硬的肩膀,他看到另一具干瘪的尸体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两句尸体放在一起如有无声的交流,愈发诡异恐怖。
斐宁说话都有些磕巴:“他……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天半夜,他说想最后陪陪他的舍友。”
他们找了一圈,维坦斯确确实实是不知所踪,一夜之间两人离奇死亡,两人失踪,又有任务的重压,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正当罗汀思考该如何继续,维坦斯竟然施施然从外面走进来。
“你到哪里去了?人是不是你杀的?”
维坦斯手c-h-a在裤兜里,一脸莫名其妙:“又什么人死了?关我什么事?我去找水源了,这个地方脏得要死,真不是人待的。”
他看了看人群的位置,往拐角的地方瞥了一眼,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看来维罗是跑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大会长?”
“昨晚我就说过,撤离,或者继续前进,你们可以投票表决,我先听你们的意见。”
罗汀话音一落,立刻有人表态:“我要求回去!”
“你还记不记得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出发之前的盟誓都只是说说而已是吗?如果怕死你为什么要来参加,你觉得战争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吗?”
面对同伴的质问,退缩者怯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提高了音量,“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昨晚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你们也想像他们一样吗?”
“你以为现在回去就不会死了吗?你既然已经踏入战场,每分每秒都面临死亡,难道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不危险?他们如果心里害怕,就可以一逃了之吗?”
这群年轻人之中,诚然有一些对战争的残酷还未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露出了深深的怯意,但同样也有一些,在深思熟虑之后站在了罗汀的身边。
场上的站队一目了然,竟是支持继续走的人占了多数。
“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但是明知是送死,我不会白白去死,我活着能做更多的事情,能杀更多的敌人,为什么要平白做无谓的牺牲?我叫迪利亚,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迪利亚,但只有一个我,我自己不珍惜这条命,岂不是白来这世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