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邢封在营房里等得满心焦灼,却未料到林越卿回来时竟满面红光,不禁疑惑着问他遇到了什么好事,林越卿捂着嘴笑着摇头,将那小小的喜悦视若珍宝,小心藏着不给人窥探。
反复的排查分析一直进行到深夜,连续的不眠不休让两个人都困倦到了极限,邢封打个哈欠,撑着眼皮看了看林越卿,心疼他熬出来的黑眼圈,拍拍他手臂道:
“不然你先去睡会儿,过会儿我叫你。”
林越卿维持着坐姿几个时辰,也觉得手脚麻木腰酸背痛,略揉了揉额角想起身舒展筋骨,然而他方直起身来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中像有无数小虫振翅嗡响。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忙又坐下,下意识伸手去抓邢封。
邢封见他面色骤然惨白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扶住他,却觉得林越卿手掌温度极高,诧异道:
“你哪里不舒服么?”
林越卿仿佛听不见声音,茫然抬头看着他。
突如其来的晕眩让林越卿恍惚间觉得四周很空旷,似有阵阵凉意顺领口灌进内里,很是舒服,然而不过片刻,那阵阵凉意便化作层层热浪,直烤得他口干舌燥。他觉得头痛欲裂,身体某处像是骤然塌陷的沙地,干涸空洞如何也填不满。面前的桌案纸笔统统扭曲起来,印在眼中令人莫名烦躁,他张开嘴想说话,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徒然挥舞双臂将目中一切都推搡出去。
邢峰被林越卿毫无预警的疯癫吓懵了,慌手忙脚按住他,拼命问他怎么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林越卿拧着眉挣扎,整个身子都扑在邢封身上撕扯,体温高得吓人,邢封差点觉得他是不是也像那些病患一样要变成毒尸了,咬牙死死抱住不让他挣脱。然而这样的剧烈挣扎不过片刻,林越卿突然安静下来。
邢封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轻轻唤了一声:
“羽哥哥。”
邢封知道他在唤谁,心里一阵刺痛。他微微撤出身来,垂着眼道:
“我不是你的羽哥哥。”
然而林越卿却像没听懂他的话,歪着头倾身贴近他,柔柔道:
“羽哥哥,你说什么呢,你不就是我的羽哥哥么?”
言罢他伸出双臂缠上邢封颈项,撒娇般磨蹭。邢封这才察觉出异样来,一把拉开他细看。
此时的林越卿面色潮红媚眼如丝,一改往日腼腆内敛,眸中一层迷离水雾,温润嘴唇略显不满微微嘟起,竟是一副邀约之态。他身子紧紧贴着邢封难耐扭动,额前碎发顺着邢封双颊垂下,忽而撩拨在耳后颊畔,俨然是火辣的挑逗。
邢封从未见过林越卿这幅模样,甚至想都未敢想过。下山之前他终日潜心清修,师父又十分避世教管甚严,对鱼水之欢可谓闻所未闻,就算曾有少年冲动也大都打坐静心或CaoCao敷衍了事。他未曾问,师父也未曾讲过,如今这淬不及防的求欢竟让他顿时手足无措。林越卿的一反常态令他心中警铃大作,既不忍推开他,又不敢任他胡闹。
“越卿……你……你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他小心翼翼问,回应他的却是林越卿不耐的轻喘:
“羽哥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都不摸摸我?”
林越卿动作愈发大胆,不断磨蹭着欺身上来,在邢封再次拉开他之前急切吻住了他嘴唇。
那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温润唇舌缱绻交缠,似带着无限渴求却又极尽温存,灵动舌尖扫过娇嫩内壁激起阵阵细碎颤栗,那快意绵绵不断,却又远远不够。
邢封无措地沉溺在初次的亲吻中,惊慌地发觉身体某处迅速起了变化。而林越卿正稳稳跨坐在那变化之上频频扭动腰臀,将那变化碾压得一发不可收拾。
有点停不下来。然而邢封脑子里仍有根弦紧绷着,喘着粗气硬生生扯开林越卿,手上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起,任由他抓挠撕咬不依不饶也不放手,直接卸下腰带来反绑住林越卿双手死死按于榻上。
“越卿,你定是被人下了迷药,万万不可迷了心智。你乖乖听话,我陪你熬过去。”
林越卿却神智全无拼命挣扎,甚至哀切切哭出声来,一声声“羽哥哥”叫得邢封心如刀绞。
他知道林越卿心里根本没有他,就算他心心念念只盼与斯人朝夕相处,也不过只是一厢情愿。他留在这里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借口,舍不下放不开只愿多靠近他一些,哪怕只在他眸中占据一偶角落也心满意足,然而他眼下予取予求即便是为迷药所致,眼中看到的却也不是他。
第十九章
邢封咬牙将满心不甘和落寞咽回肚里,他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让林越卿清醒后悔恨终生。无论未来有何变故,他对万花的心意依然笃定,而现在,他只能不听不想不看,熬过这诡异的夜。
林越卿始终没有停止哭泣,时而哀求时而挣扎,被腰带系紧的腕子勒得通红,直到天色泛白才渐渐安静下来,精疲力尽窝在邢封怀中沉沉睡去。邢封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被折腾散了,肩膀手臂被撕扯得生疼,也忍不住一阵困倦,伏在万花身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然而他尚未觉得睡熟,门外骤然一阵嘈杂脚步声响,紧接着便是几声沉重的敲门声,不及回应便有人沉声喝道:
“邢封,开门!”
那声音听上去竟赫然是大将军凌霄。邢封周身一震,猛起身胡乱理了把一团糟的衣衫发髻,门外凌霄又喊:
“开门!!”
他低头发现自己衣袍大敞,才想起腰带正绑着林越卿双手,心下登时一慌,眼下林越卿衣衫凌乱双手被缚,整张榻上被他整夜挣扎得一片狼藉,邢封自己也是发髻散落形容暧昧,如何能解释得清?
可凌霄似乎开始发怒了,猛捶门板大喝一声:
“快开门!!”
邢封没机会再做他想,只得硬着头皮将门敞开。屋外站着满面盛怒的凌霄、看不出喜怒的月冷西,和一脸悲怆的李羽。
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如今百口莫辩。他盯着面无表情的月冷西,嘴唇动了动,尚未说出话来,便听月冷西沉沉开口:
“林越卿是否在此。”
听起来不像问句,那声线冷得仿佛夹带冰凌,月冷西视线顺着邢封头冠一路向下扫了一遍,眸色中隐隐透出肃杀之气。邢封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像什么,根本无从解释。月冷西的目光已然是种宣判,他只能垂首道:
“……是。”
这一字话音未落,一旁李羽俨然一副苦大仇深模样,愤愤道:
“您看,我没有乱说吧,林大夫负我在先,也不能说是我调戏良民,我可是真心真意对他……”
“够了。你先退下吧。”
不待他说完,凌霄焦躁地挥挥手,像是一眼也不愿多见。李羽倒也不纠缠,屈身抱拳行礼,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邢封,转身退下了。
邢封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刚要向前解释什么,月冷西冷冷看他一眼,只这一眼竟让他周身一颤!凛凛杀意如泰山压顶般击中了他,他觉得自己由内至外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像尊木雕般丝毫不能动弹。
月冷西一言不发,却双拳紧握,缓缓迈步由邢封身侧经过,踏进营房。
不过片刻,他复又出来,仍旧无声无息。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万柄钢叉戳在邢封心上,他根本无从想象月冷西见到林越卿那副模样作何感想,只能拼命压抑着惊惧哑声唤道:
“月大夫,不是您想的那样……不是林大夫的错……”
然而月冷西却如同冰雕一般站在门外,眸中隐忍震怒之色让他看上去比修罗可怖万倍,连凌霄都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忧心忡忡拽拽他衣角,低声道:
“阿月……此事可以再查……”
月冷西却甩袖睇他一眼,看也不看邢封。
“没什么好求情的,他是我同门师侄,赶出去未免凉薄,可却也不能留在这里败坏我万花谷清誉。待他醒来便收拾行装,回谷去罢。”
言罢拂袖而去,凌霄默默看了邢封一眼,叹口气也追了上去。
月冷西头也不回,低声问了句:
“那邢封你要如何安置?”
凌霄抹了把脸,无奈道:
“他虽不是我的兵,可他有师父,发生了这种事便不是我一人可以处置。派人去纯阳宫找时初道长来便是了。”
第二十章
林越卿清醒过来便知道自己一时大意铸成大错,又听闻月冷西要将他赶回万花谷,不禁悲从中来,结结实实哭了一通,邢封无法劝慰他,只静静陪在他身旁,时而轻声叹气,眸中神采尽失。
他万万料想不到那李羽竟是如此下作之徒,将这肮脏手段用在一心倾慕他的林越卿身上,他不知林越卿是否醒悟,又不敢妄然去问,只觉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心中腾腾怒火难以消除,恨不能这一时半刻就去为民除害,将那贼人千刀万剐也不解心头之恨!
林越卿却始终一言不发,哭罢了便默默收拾行装,他来这里行医是为了李羽,而今却为其构陷被赶出大营,一切于他而言都已不重要了。
或许他原本便不该离开万花谷,若不是当初一时贪玩,也不会遇见在谷外求医的李羽,更不会轻易信了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他人一时玩笑,他却认了真,天南海北地跟了来,到头来却害人害己,无故牵累邢封。
他到底是要回万花谷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做奢望?不如安心留在谷中,便做个避世的医者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