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彭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这样做的话,确实要比来时节省很多时间。就这样,在两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函馆战场。
不需要都彭再吩咐一次,堀川国广已经在到达战场后,立即沉默地拔出了自己的本体。这个少年没有再试图伪装温顺和积极向上。他漂亮的蓝眼睛像锋利的冰凌,在都彭脸上剜过。
——如果眼神能杀人,都彭……当然也并不会被他的眼神怎么样。
审神者只是又一次感到了那种轻微的不悦。就算明知道胁差现在心不甘情不愿,就算还记得自己是怎样把他从另一个审神者身边夺走,就算他有自信在短时间内扭转他桀骜不驯的态度……不过,个x_ing霸道的审神者仍然感到不悦。
他可以允许不相干的人误解他、轻视他,但堀川国广已经是他的了,他不一定非要发自内心地疯狂热爱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他可以像不久前的烛台切光忠一样在心里仇视他。但至少在言行举止上,要做到乖巧和顺从。
不过,就算要纠正堀川国广的错误,那也是回本丸之后的事了。都彭并不打算在战场上调教他——他喜欢有条不紊、按计划推进工作。
在胁差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们,去前方索敌后,审神者转过身,来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压切长谷部面前,抬手解除了他的抑制器,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压切长谷部露出惊讶的眼神,在怔楞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现在只剩下淤痕和青紫,再没有什么束缚他的异物。他翻转着双手,感觉到久违的力量正在指尖一点点恢复。付丧神无措地倒退一步,跟都彭拉开距离,看起来非常紧张。
“你在害怕?”都彭感兴趣地轻声问。在店主将压切长谷部的本体交给他后,人类一直将它挂在腰间。此时,他将它解下来,递到压切长谷部面前。
压切长谷部再次向后退去,迟疑地望着面前的审神者,躲避着自己的本体,失礼地让都彭的手突兀地停留在那里。他没有开口,不过都彭能够理解他的意思,眼前这个付丧神剔透的紫色眼眸,将他的心事明明白白地展露了出来。
“不要害怕。”都彭温和地微笑起来,安慰道:“你并不危险。”
他的话带有极强的说服力,像带有力量的咒语一样,让压切长谷部下意识地想要遵从。他迟疑地伸出手,接过了自己的本体。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他努力压低声调,轻声问:“那么……需要我斩切什么呢?我也可以战斗。”
都彭笑着摇了摇头,率先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走去。在不远处,胁差已经成功寻觅到了敌方溯行军的行踪,开始进入战斗状态。在函馆战场上,连五虎退都可以毫无悬念的碾压,堀川就更不用说了。
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成功秒杀了敌方的一振短刀。所以,都彭完全不会担心,就像跟五虎退出阵那次一样,他在战斗无法波及的地方,毫无紧张感地对压切长谷部说:“你可以坐下休息。”
即便情况糟糕,压切长谷部仍然坚持着——当他被释放了力量,接过自己的本体后更是如此。因为都彭拒绝了他出阵索敌的请求,所以打刀就自发担当起护卫的任务。他严肃地跟随在都彭的身后,笔挺站姿,神态警惕。
压切长谷部错误地认为,审神者的建议是出于体贴和关心。他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但马上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如果不是重伤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他是绝对不会在审神者面前失态,当审神者还站在那里时,自己选择放松地坐姿的。
况且,堀川国广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也确实不需要坐着休息。
当堀川国广击破了敌方短刀,转身打算回到都彭身边。压切长谷部以为他们可以按店主所说返回审神者的本丸,因此稍稍放松了警惕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审神者头顶的树冠里跳了出来,举着雪亮的刀锋,带着可怕的杀意,居高临下地挥刀向下斩落。
——目标正是主动从开阔地走过来的审神者都彭。
压切长谷部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不是溯行军。伏击者看起来有些奇怪,既像是刀剑男士,又像是敌方太刀。这个家伙并没有带敌方太刀所特有的那种乌帽,也没有披着战甲,身形单薄,并不像溯行军那样粗壮。
他有一头短而凌乱的水蓝色头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与此同时,在他的肩膀和膝盖上,都长着尖锐的骨刺,像刀锋一样锐利。他的身后甚至拖着一条古怪和危险的、蛇骨一样的尾巴。
不管他是什么,至少他一定是一振太刀。以他伏击时所展现出的机动来看,他的级数也高于自己。对上他,身为打刀,同时又是如此狼狈不堪的状态,压切长谷部明白自己毫无胜算。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他唯一的优势和希望在于自己的机动。放弃了与太刀较量的打算,压切长谷部飞快地转身,毫不在意地背对着伏击者。他伸出双手扑向自己现在的审神者,想要抱起这个人类,尽量带他远离太刀的攻击范围。
如果来不及,他至少还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为审神者抵挡住一部分攻击。
第43章 自投罗网(2)
在看到压切长谷部向自己冲过来的瞬间, 都彭真的……完全无法感受到惊喜。
虽然这么说显得很没有良心,虽然都彭也会感动于这振打刀对自己的心意, 但……要知道,压切长谷部可是被锁在户外不知多久, 身上有许多伤口, 流了不少血,还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看起来像是从墓室里挖掘出来的一样的,一振打刀啊!
这简直比前天s-hi漉漉的山姥切国广还要考验审神者。如果这时候泄露出一丝嫌弃,忍不住自己想要躲闪的动作, 对一心护主的压切长谷部来说, 实在是太过残忍了——说不定他会因此产生误会, 彻底暗堕。
都彭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好了, 深呼吸。
勇敢的审神者屏住呼吸,主动伸出手,拉住压切长谷部的手臂,将他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压切长谷部的身高有178公分,只比审神者稍矮, 所谓在他的怀里,当然不可能像娇小的少女那样,将脸都埋在审神者坚实的胸膛里。
实际上,压切长谷部在最初的震惊后,仍然延续了自己刚才的计划。他伸出手,紧紧搂住审神者的腰, 发力,想将他抱起来向前扑去。可想而知,什么都没有发生,审神者纹丝不动。甚至,在这个危急的关头,他还疑惑地转过头,视线微微下移,瞥了打刀一眼。
审神者和他的打刀面面相觑,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清晰地看到了彼此脸上极为类似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压切长谷部头脑中一片空白。他感到自己已经被死亡的y-in影彻底笼罩。而年轻的审神者就是他死前所见的最后景象。也许是临死前的错觉,打刀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正在变缓,他看到审神者伸出手,握住他本体的刀柄,将刀抽了出来。
不算其他部分,压切长谷部的刀刃长度就有六十多公分。在这种情况下抽刀,审神者很容易伤到他自己,当然更容易伤到的,则是压切长谷部的人类形态。长谷部没来得及阻止审神者,在他看来,选择拔刀的都彭,做了错误的决定。
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比起束手就擒,当然还是放手一搏才能赢得生机。但接下来,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审神者的动作流畅,没犯任何错误,甚至带着一种奇妙的、行云流水般的肆意。
都彭将刀刃向外,举过头顶,做出了无可挑剔的防御姿态。
压切长谷部看不到背后正在发生的事。他仍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碎刀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抵抗住这振太刀的攻击。本体会被斩断,人形也会被切成两半吧。不过,如果能保护住审神者,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有因为暗堕被人类抹杀;不是因为被审神者抛弃而一点点丧失生机;他不但死在了战场上,而且是碎在了正在使用他的审神者手中,死于保护他的战斗。这在几天前,简直是他不敢相信的奢望。
压切长谷部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更加用力地抱住眼前的人类,把脸贴在他肩膀上。等待着刀锋落在身上。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审神者外放出一股强大而浓郁的灵力,覆盖在他的本体上,像坚实有力的盔甲,包裹住他们。不光抵挡住了太刀的攻击,甚至强行改变了太刀下落的轨迹,将他在瞬间击飞,嘭地一声撞在了树上。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都彭将压切长谷部的本体锵一声归入他腰间的刀鞘。然后,他伸出双手,捏住打刀的肩膀,将紧紧贴在他身上的褐发青年撕了下来,强硬地将他的身体拨转了一百八十度,推着他,让他跟自己保持至少一臂的距离,背对着自己,好好面对着敌人。
压切长谷部回不过神来。在前几秒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后,他被自己现在的审神者很好地保护住了……那么现在,他该做什么?他也应该尽臣下和刀剑应尽的责任,保护自己的主人。
在这一刻,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褐发打刀一直濒临崩溃、不断动摇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他没有再思考自己和这振太刀的等级差距,还有他能撑住几秒、审神者是否有能力自救这些问题。这个曾被都彭评价为仿佛已经腐朽和风化的付丧神,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鲜活的色彩。他坚定而缓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本体。
在他对面,偷袭的太刀状态也很糟糕。他满身都是伤痕,让人不由怀疑,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能活着发动攻击,而不是碎成一堆烂铁。他靠在树上,举着刀剧烈地喘息。看起来不一定能够担负得起下一轮的战斗。
而与此同时,结束了战斗的胁差堀川国广正在向他们快速地奔跑过来。压切长谷部顿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在看清敌方太刀的情况后,现在又有胁差的支援。堀川国广的练度更高,而且,他的状态很好,是在场唯一一振无伤的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