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自从他下山到现在,时问已经过了三天。
离家出走的头一天,越光的来电差点把他的手机打爆了,他照张燕铎说的不接听不回打,后来来电就不多了,让他几乎怀疑张燕铎是不是在耍自己,现在他有点理解张燕铎的话了。
―─想钓大鱼,就要沉得住气,放心吧,你就是诱饵,鱼会主动找你的。
现在鱼这不是来找他了嘛。
装做看不见装做看不见装做看不见。
吴钩自己给自己催眠,压低上翘的嘴角,换成扑克脸,大踏步从休息区走过去。
他才不担心越光看不到他呢,因为他的穿著太显眼了。
粉红色套头衫,豆绿色牛仔裤,蓝白相问的运动鞋,帽子是黄白两色的,在冬季里这种打扮的人不多,更何况他脖子上还挂着大大的单眼相机。
果然往前走没多久,越光就在身后叫他了。
「吴钩!」
吴钩当没听到,进了电梯,越光追着他冲进电梯,又叫:「吴钩。」
吴钩仰头看天花板,这时又有人想进电梯,而且人还不少,吴钩不高兴了,手一指他们,喝道:「下一架。」
声音冷冽,那几个人吓到了,等他们回过神,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吴钩按了楼层键,越光在旁边看他,说:「你瘦了,这两天没好好吃饭吧。」
「干我们这行的,三餐不定很正常,不过这家饭店的厨艺不错,」他迎着越光的目光看过去,挑衅地说:「比你好!」
越光垂下眼帘不说话,看着他的模样,吴钩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张燕铎交代他说越光吃软不吃硬,所以要懂得适时地装可怜,引发对方的护犊跟怜爱,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只好亡羊补牢,在嘴里小声咕哝。
「其实……也没那么差,疙瘩汤挺好喝的。」
「对不起。」
「啊?」
「林小姐都跟我说了,她跟议员的事是真的,议员说他跟妻子只是政治联姻,他最爱的人是林小姐,所以林小姐也很痛苦,她真心爱对方,但又不想当第三者,当她父母提出相亲,她就答应了,原本是想通过相亲来逃避,但闹出这么一出,她就索性跟父母都坦白了,她父母气得要死,不过她倒是想通了,跟我说对不起,她还是喜欢那个议员,她要勇敢去抓住自己的幸福。」
居然是真爱!
吴钩震惊了,怎么想也想不通漂亮又年轻的林小姐是怎么看上那位长相不佳身材走形的地中海大叔的……
他嘟嚷道:「我很庆幸自己只是精神病。」
「也许在旁人看来她的行为很傻,不过那是她选择的路,旁人没必要去干涉,她还让我转告说谢谢你。」
「谢我?」
「如果不是你,她到现在也没勇气把真相说出来,也许说出来,今后不一定会更好,但不说只会更糟糕,至少她现在心情变轻松了。」
吴钩在楼层键上乱按一气,发泄不满,冷笑说:「喔我懂了,你听了她的解释,才相信我没骗人,所以才来找我的对不对?」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骗人,虽然你有时候比较偏激,但那种事不会乱说,你最多是跟人家说我摸完尸体不洗手。」
听越光说得可怜兮兮的,吴钩笑了。
「我只是想试探她一下嘛――如果有人没有因为你摸完尸体不洗手而讨厌你,那这个人就是最适合你的人。」
「正常人都不会那样想的。」
「我又不正常。」
吴钩脱口而出,越光惊讶地看他,他把头撇开,装做没事人似的吹口哨。
越光上前握住他的手,难得他这么主动,吴钩挺开心的,就没挣脱,谁知越光接着说:「该你道歉了。」
「我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一声不响就离家出走。」
「一,我没有一声不响,我留纸条了;二,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真的要离开,反正我以前也是一个人!」
手指被握得更紧了,越光用力一定很大,如果吴钩的痛觉神经有感觉的话,他猜自己的手指现在一定很痛。
「我联络过张燕铎,是他告诉我你住这里的。」
「嗯哼!」
「他跟我说你从小就是一个人,常年被压榨训练,心理受创很大,加上头部又受过重伤,所以有强烈的不安全感,有时候你并不想那样做,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你也很痛苦,让我体谅你。」
不错不错,没白交张燕铎这个朋友……啊不,应该说他那一万美金没白花。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觉得有不安全感的那个人是我,吴钩,你要找我很简单,可是你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你没有家,没有朋友,我怕哪天你又走了,连张燕铎都不知道的话,我该怎么去找你。」
「不是有手机嘛。」
「打你手机你接了吗?你明知我急着找你还一直无视,你就是故意的,想让我担心!」
吴钩心虚了,越光没说错,他就是在赌气――别人让他不开心,他也会让对方不开心,没有例外,哪怕对方是越光。
「你如果不在意我的话,我想让你担心也做不到啊。」他小小声地说。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母亲过世的那段日子,是你一直陪着我的,没有你,我很难一个人走出来,我没有喜欢尸体,而是除了解剖尸体外,我没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
「提问――去游乐园跟解剖尸体,你选哪个?」
「当然是解剖尸体,不过……」看看吴钩,越光说;「如果是你约我的话,我选游乐园。」
「嘿嘿……」
扑克脸板不住了,吴钩两边的嘴角翘起来,越光看到他这模样,总算松了口气,说:「以后别再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如果要离开,你早该在伤好之后就走的,在我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后你再走掉,我很不适应。」
「你家老头子现在拚了命的带你去相亲,等你找了女朋友,习惯了新生活,弟弟是谁大概早就忘脑后了。」
「要忘记你很难的,毕竟常常自翎自己是精神病患的人不多,而且……我又不喜欢那些相亲对象,都是有目的的,面对她们,我宁可去解剖尸体。」
吴钩被逗乐了,上下打量越光。
越光衣着简单,但他体型很好,戴着无框眼镜,有种斯斯文文的书卷气。
这种类型的男人肯定很受女人喜欢,但奇怪的是跟他认识这么久,吴钩没见过他跟女性有过多的接触,男人……好像也不多,他接触最多的大概就是尸体了。
吴钩觉得自己不能跟尸体吃醋,他的精神病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
他好奇地问:「你以前是不是感情上受过什么伤害?」
「伤害?」
「比如被女人……或者男人骗钱骗色啥的?」
「当然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这人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吴钩!」
哥哥生气了,吴钩吐吐舌头不说话,越光拍拍他的头,说:「我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跟你在一起就挺开心的……等等,这电梯是不是坏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到。」
「是啊,是不是坏了呢,大概是坏了吧。」
吴钩又在楼层键上按了几下,一直停在某一楼层的电梯这才开始往上升。
看他的表情跟动作,越光明白了――又是他搞的鬼。
「你呀……」
越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看吴钩小可磷的模样,又狠不下心来骂他,最后只好以叹气作为结束。
两人回到吴钩的客房,吴钩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背包放下,拉开夹层的拉链,猪先生早在里面待不住了,拉链拉到一半,牠就硬是用头顶开,跳了出来。
「你不会是带着小猫去挖新闻吧?」
「我有照顾好牠的,你看牠的腿,差不多快好了,而且我把牠训练得很听话。」
吴钩抓了把猫零食丢进小碗里,猪先生本来都跑远了,又掉头跑回来,吴钩吹了声口哨,牠就地转了两个圈,这才低头吃东西。
小猫活泼可爱,两天不见,牠好像长大了不少,脑袋越发圆滚滚的,跟吴钩刚带回家时相比,简直可以说是两只猫。
越光笑了,说:「你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吴钩一下下摸着小猫的脑袋,说:「你是唯一这样说的人。」
「不,喜欢小动物的人,心都很善良。」
「真的?」
「是的,否则小猫不会这么亲近你。」
「牠不叫小猫,牠叫猪先生,你看牠吃东西就像猪。」
「跟你一样,很可爱。」
越光摘下吴钩的帽子,揉揉他的头发,吴钩稍微瞇起眼一副享受的样子,这样子简直就是跟猪先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越光看得心动,这几天的担心牵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惜,慢慢凑上前,正想做更亲密的动作,吴钩突然惊醒了,睁大眼睛。
「我不会道歉的!」
他说得很大声,越光一时问没反应过来。
「什么道歉?」
「就是你刚才让我道歉那事,我知道我不该在公共场合不给你面子,但是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不开心,你骗我说家里有事,其实是去相亲,我更不开心,就算那女人没外遇,我也会找各种理由搅黄的,我没错,都是你们的错!」
――吴钩这人吧,心底还是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中二,觉得大人的世界都是虚伪的、现实的,中二这病得治,你可以表面附和他,让他觉得你是他这边的,这样你就可以适当地开导他,调整他的三观,他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