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摸着他的头发,平静稍久的脸色泛起波动,停住的动作骤然加快,饶是铮铮铁骨,也会忍不住颤栗。
“你干什么!”史艳文怔了一下,脸色大变。
“何必害怕?”素还真笑道,“我说过,我们做的事情都一样。”
“他没有!”厌恶和惊恐鞭笞着心脏,史艳文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他没有。”
“真的没有吗?”素还真俯下身,在他耳边声问。
史艳文忙偏过头,尽力忽略颈间灼热的呼吸,“他没有……”
——你喝醉了。
——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和你,不一样。
素还真眯了眯眼,牵制的手松开,下一刻却霍然起身,仍是点了他的哑x_u_e,揽着急欲逃离的腰半拖半扯往里走,双唇就在那面颊磨蹭。史艳文被这一下弄得踉跄失神,凌乱的脚步踩着破碎的白衣,薄比烟丝的鲛绡一道一道掩住了两人的背影……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素还真亲亲他的唇角,“那亭中之景,你竟忘了吗?”
冰冷的地面换成温软的被褥,然而史艳文却如置身冰窟,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他不——”
“你没忘!只是你习惯惦记着他的好,心疼他的苦,所以下意识忽略了那显而易见的‘恶’。”
史艳文紧咬着牙,眼底血丝随着瞳仁收缩,像是怒极失了冷静,又像忐忑失神忘了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也不知听没听见。
素还真……
素还真。
他张张嘴,发出无声的、最后的威胁,“不要,逼我恨你。”
聚魂庄在道域设计他,为了道域平安,为其受人利用,他无法恨。
被强行带来苦境,那是为了救他x_ing命,哪怕封他记忆,他不该恨。
庄里人十年冷眼,以他献祭,背叛嫁祸,身不由己,他也不能恨。
素还真一瞒再瞒,阻他入梦,那是为了防止他入魔,也不允许恨。
所有人都在防着他,监视他,舍利、麒麟、额饰,这些都让他倍感压抑,可他还是不可以恨!因为他是史艳文,因为他不停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善心无错,善举无错,所以他没有资格恨!
可他的心是热的,里面除了血r_ou_,还有情,即便没有恨,那心寒与失望早已数之不尽。
这数月的压抑无人理解,也无人可以倾诉,好像……好像他的理解与忍耐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以保护为名的掌控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下的错误如果继续,他知道,他料想的到,甚至是从未有过的笃定,他就永远都只能被素还真牢牢拴住了。
难道就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救命之恩?他就该把自己的一切都献上?就想让史艳文就此屈服?
笑话!
突然的沉默没有让素还真发现那暗流汹涌的心思,他只道是史艳文想起了什么,或者正是他想让史艳文想起的那件事,只有那冷寂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安,有种到手的猎物就要脱离掌控的错觉。
“恨超脱于爱,若无恨,哪里来的爱呢?”他在用他的恨取笑着。
太可笑了,史艳文张张嘴,觉得心里曾经倍感温暖的东西终于彻底没了余蕴,一点一点,被抽离了,独剩一颗寒冷的心。
盘桓的泪水夺眶而出。
可素还真不在乎。
他只是带着欣赏地勾动唇角,贪婪地吻住冰冷的唇瓣,但史艳文毫无反应,又微微皱眉,不满地卡住下巴迫他张嘴,攫取舌尖戏弄。又沿着泪痕吻到眼角,用手脚去挑逗这具身体里的欲望,唤醒他更多的恨意。
可史艳文还是没有反应,甚至没有任何微弱的反抗。
素还真又停了下来,盯着他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他看见了,那双眸子里,沉默之后意外的坚定。
“我对男子的身体兴趣不大,但你,还真是……”不识好歹。
残余的布料被一举震开,史艳文视线从幽暗的角落慢慢移到天窗上,琉璃折s_h_è 的月光已然变暗,约莫是云朵遮住了光线,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金顶上的麒麟怒目,深邃可观。
素还真,素还真,素还真……
你真可恶,肝火催动的鲜血溢出嘴角,史艳文丝毫未觉,他却幻想着那人看见此景的表情,又累的紧,不觉又想,素还真,你真可怜。
“又吐血了?”那人从放肆中抽出一只手,拇指碾过史艳文唇角的嫣红,“上次怎不见你如此悲愤,就此气出毛病来倒是好笑了……哈,其实你不必如此。”
“他愿意花费时间用温柔做武器来攻城略地,我却不想浪费时间,选择了光明正大地挑明。你知道,那时,他为何要遮住你的眼睛吗?”
“那是为了,不让你看见他眼神中的……‘下流’。”
“但凡你拒绝情状稍逊一筹,但凡你没有成功推开他,或是但凡他没有收住心中的邪念,你觉得接下去的素还真,会做些什么?”
史艳文沉寂的目光忽然动了一下,耳边轻柔的话语好似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你莫非以为,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吻?那你也实在是太天真。”素还真冷笑,一只手掐弄着腿根,亲昵摩挲,“他只是在以良善的假象来遮掩肮脏的目的,明白吗?我现在在做的事,只是他想做,而没有做成的罢了……”
湛蓝瞳孔忽而雷惊电绕,心跳乍停,史艳文口中再现腥涩,神色狰狞,“滚!”
“前……辈?!”
“滚出去!”
第38章 浮雪 三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真的有尽力给糖的啊……就是,人物……不自觉地给虐了……不过反正清明节嘛……咱要适合节日才好啊!!还是双更2333
仙仙乎,而还乎,而囚我于广寒乎。
善哉。
君已无情义,我亦淡然之。
皓月光在练武场徘徊大半夜,他的师尊叶小钗也在这里,伴着凉风y-in月,一人独饮。古拙的刀剑搁在膝头,刀猿剑狼的面具也放在手边,叶小钗已经习惯了一遍又一遍抚着它们陷入沉思。
这个地方很特别,这里曾经是他和流星行常驻之地,也是他们与师尊常驻之地。
中秋后的树叶渐进枯黄,打着旋风被带上高山,叶小钗的头发好似也沾了酒意,缠了片树叶在上面玩耍。挂在墙角的灯笼早已没了生机,皓月光没怎么看清,可凑近了又不敢。
他不敢看叶小钗的表情。
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和他一比,自己就成了最蠢笨的徒弟,最不孝的儿子,行事冲动,不留余地。
他的师傅虽然无法说话,可他肺腑中的浓烈情感总能让人倍感温馨,一个眼神就胜过了千言万语。他们曾在这个地方,用那幼稚的打赌逗笑了所有人,包括他们的师尊,那时他们装作很害怕的模样,可他们知道的,那个温柔的师尊不会惩罚他们。
他们只是孩子,在叶小钗看来,他们永远都只是孩子。
而今,他没有保护好这两个孩子,他一定是这样自责的,皓月光鼻子发酸,可是事实却与之相反,是他们,辜负了师尊。
逾时,皓月光终于肯靠近,伸手去摘那片叶子,可还没碰到就手一顿缩了回去,满脸忧伤,“师尊看不见我了……自作自受。”
他才刚说完这句话,叶小钗却向他看了过来,目光凌厉又平静。
那应该是在看他,皓月光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脖子像是榫卯一样往后转,确定背后没有人后又转回头,对上叶小钗的波澜不惊。
那应该是在看他,可目光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他的影子,没有任何激动。
只是随随便便转了个头而已。
未几,叶小钗又垂下头,将那断裂的刀柄上摸了两下,无声轻叹。皓月光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方才的对视让他红了眼,他终于看清了叶小钗的表情,十分苦涩的表情。
“师尊,”皓月光干脆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的声嘶力竭,奔腾而出的眼泪把视线都模糊了,明明知道无人可看见他,还是忍不住用手臂遮住脸上的一塌糊涂,以致于忽略了刀狂剑痴微醺的眼神里压抑不住的迷惑。
等到皓月光哭的差不多了,叶小钗忽然站起了身,脚边的酒坛子在地上滚动几圈停在远处,手上拿着的东西被小心翼翼包好,叶小钗扫了扫少年所在的方向,转身离开。
“师尊,”皓月光仰头看去,叶小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也站起身,擦干眼泪,声音坚定,“你等徒儿,我会随前辈一同离开不动城,等找到了合适的身体,徒儿一定回来亲自向你请罪。”
但是。
自信维持不过眨眼,他蓦然又垂头丧气了起来,“前辈受伤了,不知道前辈现在怎么样,他又不准我上去……不过,偷偷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应该没关系的。
打定主意,少年摸摸鼻头,身体缓缓往上飘去。
他知道麒麟宫偏殿的门惯常虚设,里面的人不惧风霜雪雨,为观月赏星s-hi了衣衫亦是司空见惯,自他来不动城,皓月光便从未见史艳文合上过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