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仗义险被茶水烫了嘴,斜了史艳文一眼,将茶杯往桌上一摔,y-in阳怪气道:“怎样?来的不是俏如来很失望是吧?真是抱歉呢来的本该是俏如来没想到阵法突然重启让我抢了位置阻碍了你们父子团聚!”
史艳文目光奇异,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约莫猜出了个大概,接着重新拿起茶杯端到他面前,笑得史仗义j-i皮疙瘩直往外冒,声音也柔和得好像可挤出水来,却是在讨好:“不是的,正因为来的是仗义,所以爹亲更开心。”
史仗义不以为意,轻哼一声道:“道域大门都被银燕劈成了两半,禁制山方圆十丈也被俏如来控制,天地不容客天天带着无心试验阵法,我说啊,你家里那群人实在是很暴力,连我那位可爱的无心小表妹都差点毁了y-in域,啧啧,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史艳文终于安下了心,自恢复记忆起就悬着的心,他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他们安全就好,那道域呢?”
“谁知道,我又不是去找他们的。”
史艳文沉吟不语。
“……史君子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的家事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金色的眸子里有不自在一闪而逝,史仗义侧过身,拿了茶盖在手上把玩,带着几分邪气,“反正啊,还活着就不错了。”
史艳文心里一暖:“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恐怕也不知道细情,同时被利用之辈,不知者不罪。”
“不罪”个屁,史仗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素还真是“不罪”的,聚魂庄也是“不罪”的,那谁是“有罪”的?
他正暗暗腹诽,余光忽见史艳文犹豫地垂眸:“回去时,只需阵法吗?”
飞起的杯盖落回手心。
史仗义回过头,墨绿色的头发在晚霞时分黯淡的光线下,越见几分诡谲,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有种恶意看好戏的邪气倾泻而出,y-in测测地看着他,森寒沁骨。
“仗义?”
“为什么要问我?你应该去问素还真。”
史艳文恍然失神,心脏忽紧,他不喜欢青年这个模样:“问什么?”
“问他如何布阵,问他……可愿成为祭品。”
“为什么……祭品?”史艳文心一悬,他知道开启阵法需要祭品,可为什么是素还真?“仗义,你不要胡言……他和九界明明没有关系……”
“哇哦,中原的史大君子也会喜欢自欺欺了?”青年的语气饱含讽刺,“你难道真的忘记他身体里的圣物净莲了?那可是属于九界的东西,啊不然你是要去哪里再找根建木来?”
史艳文愣住了。
“你不想让他成为祭品,也可以,只要想办法取出他身体里的净莲,”他顿了顿,又看好戏似地笑开了,“不过呢~~我又听说他非常不幸死过一次,身体已经重聚,所以净莲应该与之融为一体了吧?所以啊,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史艳文脸色难看地垂下头。
“杀了他,然后用他的身体当做祭品,这就是我们回去的唯一方法。”
不行。
“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三个月之内,我若没回去,修罗国度说不定会发生一点点小小的混乱,虽然我知道爱将会帮我清理好老鼠但说不定就会有漏网之鱼跑去人界哦,然后……哎呀呀,你心爱的‘苍生’肯定会很、危、险,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
把素还真当成祭品……怎么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可是。
仗义必须回去,他也必须回去。
可……为什么是素还真!为什么又是素还真!
“艳文?”
解锋镝担忧地上前,他在套院正门等了很久,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才等到史艳文出来。他看了看他的衣服,领扣不见,熟悉的吻痕还躲在领边缩头缩脑:“……那孩子和你吵架了?”
史艳文默然不语。
解锋镝静静同他对视。
套院外人来人往,是内外院的必经之路,还有几个下人在此留守,穆仙凤正从旁边出来,梅知寒紧随其后,下一刻却同时顿住了。
史艳文突然抱住了解锋镝:“为什么……你总是在最不合适的时候出现呢?”
解锋镝定在原地,许久,缓缓拥住了他。
他又想到那句话,在北域雪山之上,史艳文看着他的眼睛,想说却没开口的话——为什么是你?
史艳文也想起了一句话,话里是青年用浮夸的语气透漏出来的真相,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我说啊,你知不知道那天我那亲爱的可敬可怕的叔父硬闯道域浑身浴血,人都杀到了阵法当中了却没把你救回去?是他能力不够?不是。是他没有时间?也不是。是有人阻止了他,你猜猜,那个人是谁?
第73章 浮雪 六十八
春能和煦秋摇落,生杀还同造化功。
所谓轮回,并非毫无终结。
只是轮回的终结,从来让人哭笑无常。
圆月的光华在地面投s_h_è 出摇曳动荡的水墨画,影影绰绰的修竹虚影在史艳文的脚面晃动着,凉夜之下,悬在廊间的灯笼殷红艳艳,在庭院里拉扯出两道交叠的人影。
深院隔绝了街市上的喧闹和吆喝,两旁的门一关,闲人识趣退开,这片地方就只能听见落叶的声音。
两人的对话被阻隔在匆匆高墙里。
“你知道我在聚魂庄的那十年是怎么度过的。”
“嗯,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被封印在地底的那一年,有多痛苦。”
“嗯,我知道。”
“为什么,你的封印会失效?”
“我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影响了封印。”
“有后悔过吗?”
“后悔过,可是现在,不后悔了。”
他只是叹息,叹息当年重伤难愈,连具身体都没有,若是有了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他就可以化出□□去帮他,若是没有被阵法影响神识受创,他就可以分出神识去陪他,而不是只能抽取记忆,勉勉强强在他的意识里与戾气对抗十年,甚至没有多余的力量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有个史艳文,找到他,保护他。
若不是那不知何时的擦肩触动了封印,若不是冥冥天道逼得聚魂庄实在等不下去,若不是聚魂庄有意放史艳文出来寻回记忆,若不是道人误打误撞带回了建木……
若不是这么多的“若不是”,若不是这么多的“注定”与“巧合”,他们不可能走到现在。
史艳文闭上眼,苍白的指节擦过了流苏的穗子:“如果没有来这里……”
“如果没有来这里,”解锋镝眼睫颤了颤,“聚魂庄这段罪孽,你也没有机会了去。”
“……你又给我找了借口,”史艳文怅然苦笑,“你总是有花样百出的方法给我各种各样的借口,可这些借口究竟是来应付谁的?真的是为了艳文吗?”
“至少有一半是。”
“……强词夺理,又不厚道,你早就替我做了选择,都不考虑我是否愿意……你知道这对我不公平,很不公平,”纷繁思绪像落叶堆满了他的胸膛,史艳文矛盾又犹豫,心乱如麻,他叹了口气,认命般道,“可我没有意外,我竟然……没有意外,竟然……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他没有做过任何的心里准备,只有一股无所谓的情绪突如其来,让他无力再愤怒与失望了,他已经无话可说、无能为力了。
史艳文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解锋镝没有挽留,那双蓝色眸子充斥着黑压压的无奈,像被乌云遮住的天空,他不敢在此时挽留。
解锋镝抚着他的眼角,那淡淡的泪痕处还有些冰冷,史艳文是怎样的坚强,分筋错骨都不曾落下一滴泪,这是个痛到极致也咬牙不语的人,他可真有本事啊,怎么就将人逼到这个地步了呢?像把他的心都掏空了去。
“对不起,”解锋镝看着他,从容的脸上突然有了变化,向来深邃的眸子些微涣散,“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你还愿意跟我走吗?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史艳文却摇了下头:“你总是给了我很多借口,可每个借口,艳文都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是艳文自己……纵容了自己,怎么可以怪你?其实你的目的早就达到了,”他听了听,又温柔地笑起来,“仗义告诉我,他们过得很好,他们过得好,艳文才彻底放下了心,所以……等一页书前辈的事情告一段落,陪我去给我所有的牵绊,做一个了结,好吗?”
“……了结?”解锋镝不大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是,我要送仗义回去,他是修罗魔尊,若没有他的约束,我担心修罗国度会出乱子,可能祸及九界中原。”
“送他回去?”解锋镝蓦然握住了折扇,定定地凝视着他,“那你呢?你也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