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师父你不罚我了吗?”曲烟还不能完全理解唐荫的意思,她单纯地以为师父只是和平常一样,气一气,训一训,便任她去了。
“别叫我师父!”唐荫忽然转身,咆哮着,“你滚!当我没收养过你!”
“师,师父?”曲烟怕了,她当真怕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不要她。
“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唐荫捂着耳朵,夺门而出。
恨啊,她好恨,她一手养出来的徒弟,怎么会这般丧心病狂!那是她的弟弟!她的儿子!她的底线!
曲烟疯了一样地跟了出去,为什么不要她了?为什么,她只是想让师父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而已!凭什么,那些人都要和自己抢!
唐荫一发追命,将曲烟打下山崖。
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至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这是曲烟最后一次听到唐荫的声音。
若我不死,将来必十倍报之!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大抵如此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叶相予一如既往地坐在小摊上吃早点,仍然是一碗清汤面加一个半生不熟的煎j-i蛋。唯一的不同点,就是身边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惹得面摊老板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我没生儿子。”叶相予付钱的时候,有意无意瞪了那位面相老实的汉子。
对方黝黑的脸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精明又滑稽。
“老板哪里话,大伙儿都是明白人,自然都懂的。”聪明人从来不会挑明心思,话到嘴边也要拐几个弯再吐出来,说得人不痛不痒,拿捏不准。
叶相予笑笑,不再理会,付了钱便领着唐夏离开了。
他有点心神不宁。
小孩儿今天过于安静,早上起床没有赖在自己身上,吃面也没要求加醋加辣,乖巧得不真实。
李越没有巡街,常去的那家面摊没开张,雷打不动向他讨酒钱的乞丐也没来。车水马龙的大街依旧热闹,熙熙攘攘中终归少了些什么。
“唐夏,你吃糖葫芦么?”叶相予在一个小贩跟前站住脚,小声询问着。
“好。”唐夏还在气前几天的事情,闹着别扭,嘴上不说,面上却给足了颜色。
叶相予好脾气地买了糖葫芦,一人一串,便继续带着人四处溜达,不知不觉竟逛到初次见面的湖边。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啊,y-in沉沉的。”叶相予笑道,“还是那位姑娘有远见,撑了把伞,不知是等人啊,还是纯粹的看风景?”
唐夏咬掉一个山楂,来者不善。
那一身绿色罗裙的人儿笑盈盈的,说话不急不缓:“我自然是等人的,小予不喜欢出门,只能姐姐亲自来找了。”
“姐姐客气了,上次在街上试探我俩,倒还满意?”叶相予拍拍唐夏的肩膀,示意他小心。唐夏不为所动,继续咬着他的山楂。
“小予当真记起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宫音娴歪着头,笑意淡了下去。
“姐姐说笑了,我后背的伤可是姐姐留给我的,哪敢忘了?若是先前有疏忽的地方,还请姐姐见谅。”说罢,叶相予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嘲讽之意显露无疑。
宫音娴却不恼,仍端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姐姐心里清楚,小予受委屈了,不过旧事已成,谁能改变呢?姐姐今天来,就是给你提个醒,没多少时日就要变天了,小予要早作打算。”
“谢姐姐挂念了,我这里也有句话要送给姐姐,”叶相予顿了顿,继续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s-hi鞋,姐姐千万小心些,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有善心。”
“哈哈,小予当真人好,难怪那么多人向着你。”宫音娴看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的唐夏,委婉地提醒道,“曲姑娘要来了,你可看好身边人,别给丢了。”
叶相予点头:“这是自然。”
“如此最好。”宫音娴微微颔首,“姐姐也该走了,欠你的,等这件事过后再还你。”说罢,踩着银铃声,翩然而去。
叶相予和唐夏相顾无言。
半晌,叶相予试探道:“唐夏。”
“嗯。”
“那位姑娘,算不得好人,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叶相予琢磨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些恰当的形容词。
唐夏冷着脸,讥讽道:“哦,给你一刀的不算坏人,害我父亲不算坏人,那什么算?”
“她杀了你父亲?”叶相予吃惊,他知道唐夏与宫音娴有仇,也从裴衍那边有所耳闻,但万万没想到是宫音娴亲自动的手。
“是啊,大概应了那句俗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唐夏斜睨了叶相予一眼,气呼呼地扭头就跑。
叶相予立马追过去,紧要关头,万不可有闪失。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的一切,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19章 第 19 章
唐夏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叶相予怕他丢了,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小孩儿脾气倔,这会儿硬是上去哄,肯定吃哑巴亏,不如等着他气消。叶相予打定主意,心情便悄悄轻快起来。他坚信,唐夏只是过了这气头,晚上还是会死皮赖脸地和自己挤一个被窝。
叶相予光想想就高兴。唉,不对呀,兴奋什么?正寻思着,唐夏猛地站住脚,转身瞪着叶相予,原本英气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结,漂亮的眼睛却狠不起来,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你跟着我做什么?”
“怕你丢了。”叶相予老老实实地回答。
“怕我丢了还离得那么远?”唐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上前来啊!”
“哦。”
“气死我了!”唐夏扭头就走,叶相予一把抓住他的手,甩都甩不开,两个人就这么别扭地走在大街上。
“唐夏,宫姑娘骨子里不坏,但她受人掣肘,与我们作对实属无奈,今天能来与我传递消息,已经是天大的不易了。”叶相予耐心地解释着。
唐夏翻了个白眼:“然后呢?你老好人惯了,我可理解不了!”
“因为她害死了你父亲?”叶相予摇摇头,“你若当真恨她,是不可能留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的。”
唐夏被戳中心事,梗着脖子不说话。
“唐夏,你老实说,为什么想留在我身边呢?”叶相予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用着他这几年来最温柔的眼神。
“什么为什么,我喜欢你才打算留在你身边的。至于报仇,要不是我娘逼着我来,我才懒得动弹呢!我对我爹一点印象都没有,何谈感情?没有爱,哪来恨?”唐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生怕叶相予听不懂。他喜欢他,真得特别喜欢他,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叶相予眨了眨眼睛,豁然开朗,搂着唐夏就笑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嘁,你知道什么?”唐夏嘴上这么说,却也回抱住叶相予,心里直打鼓。
“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叶相予用力将人揉进怀里,“谢谢你。”
“就只有一句谢谢?”唐夏倍感失落,“我不稀罕!”
叶相予思索片刻,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唐夏,我没办法给你对等的感情。”
“因为唐徽?”
“我爱他,那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爱人的力气,剩下的微弱热情,也在失去他的漫长时间里消磨殆尽了。”
“那我呢?”唐夏鼻子一酸,他又想哭了,为了叶相予的几句话,为了他可能夭折的爱情。
“我本来觉得生无可恋,不如早早去奈何桥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遇到他。”叶相予轻轻抚摸着唐夏的脸颊,温暖细腻的触感,透着生命的热度与虔诚,“但我现在不想了,我想好好活下去。”
“为了你。”
“所以你是有些喜欢我的,对么?”唐夏憋住眼泪,他虽感x_ing,但脑子还在,这是他比裴衍优秀的地方。
“嗯。”叶相予莫名地含羞,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刚刚的气势一下子消了。
“那你亲我一下。”唐夏握住叶相予的手,亲了亲他的掌心,“像这样,亲一下我,不许亲眼睛鼻子和脸!”
末了,又补充道:“手也不行!”
“你直接说让我嘴一个不就好了?”叶相予好笑,等反应过来,二人都红了脸。
“算了,回家吧,大街上影响不好。”这回,唐夏主动妥协了,他不怕,既然叶相予有所动摇,那他迟早是自己的。这迷一样的自信也不知像谁。
叶相予心头的悸动仿佛有了归宿,那埋藏许久的秘密,不用再一个人背负。
第20章 第 20 章
唐荫按着模糊的记忆,寻到叶相予所在的小镇。她依稀记得,那个活蹦乱跳的傻小子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妄图说服自己同意弟弟搬去与他同住的样子。
“荫姐姐,荫姐姐,你看,这是我画的图纸!”爽朗的少年挥舞着手中薄薄的纸张,逆着山光奔来,却一下扑进了自己弟弟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