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喂我吃药,给我烧饭,替我擦身体,换衣服。。。他努力细致地做好每一个细节,甚至把冷得打颤的我紧紧抱在怀里,用他温暖的额头贴在我滚烫的额头上。
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像母亲一样照顾着,除了感激和惭愧我还有什么呢?也许我才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他更像个大人。
夜里,他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对我讲着他听到的好玩的笑话,他怎么恶整欺负他的那些小地霸,怎么拔光了猫尾巴上的毛,怎么把老鼠扒皮吃r_ou_。。。
我昏昏沉沉地听着,有时候配合地笑一笑,夜幕降临后,我就进入了梦乡。
又是一个追逐的梦。
我梦见我正追赶一个男人,穿越了几条街道,我不停地追啊追,终于在一片树林里追上了他,然后我不顾他的求饶,举起了手里的枪,我大笑着,恐怖地笑着,用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准备扣动扳机。
马上,又有一个该死的灵魂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狂笑着,就像是魔鬼撒旦的附身,我的笑声让自己都颤栗起来。
我扣都了扳机,男人应声倒下。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已经是清晨了,被子不在我身上,我被冻得说不出的难受。
马修呢?
我从床上坐起来,发现马修正蜷在对面沙发里瑟瑟发抖,他的脸色苍白,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延伸充满了恐惧,完全变了一个人。
“马修?”
我向他走过去,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也被我传染得生了病。可是他却想躲瘟疫一样快速后退着,好像我要杀了他一样。
“马修,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马克。”
“不,你是凶手。。。”
“你说什么马修?”
“你不是马克!你是杀人凶手!”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为什么会如此惊恐地说我是杀人凶手?
我想解释,可是我越是靠近他,他就立刻躲开,最后我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马修,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说我是杀人凶手?”
他望着我的脸,慢慢伸出手臂指了指放食物的柜子,我转过身看过去——哪里有一把小型的手枪,静静地躺在可可面包的身旁。
“枪?是你偷来的?”
马修用力摇摇头,红着眼圈说:“马克,这枪,是你的。”
“胡说,我从没见过这把枪。”
我撒了谎,我见过它,它以前和我的几套西装一起被放在旅行箱里,而箱子我把它藏在了沙发下。
“我亲眼所见。。。昨天夜里,你从床上起来,从沙发地下掏出箱子拿了这把枪,然后你走出了屋子。。。你在大街四处游荡,正巧一个喝醉的男人撞到了你,他骂你,你没有反应,却在后面跟着他,他害怕了就想甩掉你,可是你不放过他,一直追,追,追,追到一个小树林,他向你求饶,你却开枪把他打死了。。。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我都看到了,我,我。。。”
他抽泣了起来,我则目瞪口呆。
原来那些梦全都是真的,我在梦里杀人,其实是我真的杀了人,警方一直苦苦追寻的黑夜凶手,就是我。
我瘫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杀人,为什么杀了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马修跑到我面前哽咽地说道:“马克,你干嘛要杀人?以前那些人也是你杀的?你。。。是个杀手吗?
我使劲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杀人。
“马修,也许是你看错了。”
“你还是不相信吗?今天晚上我再跟着你,在你杀人之前我把你叫醒。。。你不知道,你的样子看起来恐怖极了,还有你的笑。。。”
我答应了他。
人命关天,我必须亲自确认我是在什么状态下犯罪,如果我真的是凶手,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审判。
“马修,如果我要杀人,你就用铁钩狠狠地打我,然后去报警。”
“马克!哇——”
他号啕大哭起来,抱着我发抖的身体不肯放手。
被捕
当我醒来时,我的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从后脖颈那里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抚摸着患处竭尽全力想从地上爬起,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还挺能跑,追了我几条街,呵呵,可被你累得不轻。。。”
我努力在黑暗中看清前方,说话的男人有一副魁梧的身板,穿着一件灰呢大衣,带着礼帽,帽子下的脸孔看不太清,但棕色的大胡子很是醒目。他左手拎着一副亮闪闪的手铐,右手端着一把来福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
“先生,看来你得跟我走一趟。。。你被捕了!”
我艰难地转过身寻找马修,马修绝望地望着我,手里的铁钩咣当一下摔在了脚边。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哭,但是我马上就猜到了,在行凶的途中按照事先的约定,我被他用铁钩打晕,而更巧的是,行凶的对象恰好就是眼前这位警官乔装的,这就叫做自投罗网。
“我是弗朗西斯探长,专门负责这一区的刑事案件的调查,我怀疑你跟最近发生的凶杀案有关,请你立刻跟我回到警局协助调查。”
“是,警官。”我乖乖地伸出双手,不打算进行任何抵抗。
警官有些惊讶。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罪犯,让他困扰吧。
“马克。。。”
马修跟了上来,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心里对打晕我的事还耿耿于怀。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更多:“马修,如果喜欢的话,就一直住在我那里吧。。。面包在橱里,牛r_ou_吊在窗子下,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冬天要到了。。。”
“马克——”
他放声大哭起来,冻得发红的小脸被脏手揉花了,样子很可笑。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牢狱生活,或者,死刑。唯一的牵挂就是马修,不过我不用担心,他从来都会很好地照顾自己,也许没了我这个累赘在身旁,他能活得更轻松快活。
冰冷的手铐锁住了我的双手,我跟在探长身后,默默舒了一口气——不觉得一点沉痛,因为自己罪有应得,反而有一种畅快的解脱感。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早就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凌晨三点。
回到警局后,弗朗西斯马不停蹄地对我进行审问。
“叫什么名字?”他点燃了一棵粗大的雪茄,在审讯室里,聚光灯灼热地打在我脸上。
“马克。”
“是真名字吗?”
“不是。”
“真名叫什么?”
“不知道。”
“我警告你,不要和我耍花样!”他的大胡子上下抖动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警官,我不敢。来到罗马之后,马修叫我马克,来到罗马之前,有人说我叫萨维奇,但我觉得那也不是我的名字。”
“有什么证明?”
“我床下的箱子里有我的证件,萨维奇,罗马日报社记者,我有记者证。”
“可你为什么说这不是你的名字?”
“警官,我想我可能患了失忆症。”
“哼,来这儿的人都会这么说。”
“警官,我没有骗你。在来罗马之前我应该在西班牙的马德里,发生了一场意外——我从斗牛场的看台上摔了下来,得了脑震荡,暂时x_ing失去记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马德里医院调查。”
“好吧,”他站了起来,慢慢地踱到我背后接着问:“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没有动机。”
“没有动机?那就是纯粹杀人取乐了?”
“取乐?我不认为有什么乐趣,我根本不想的。”
“那些人和你有仇吗?”
“不,我是在梦中杀人的。。。我会经常在夜里做恶梦,杀人的梦,但是我一直以为那是场梦,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了。至于我究竟干了什么,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哼哼,你倒是把罪责推卸得一干二净。”
“警官,如果我要推卸罪责,我就不会乖乖地跟你回来,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杀人。”
他沉思了一会儿,掐灭雪茄当机立断地说:
“你该去法医那里做一个鉴定。”
“鉴定?我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感冒。”
“不是生理。。。”他笃定地下结论:“而是心理,以我丰富的从业经验来看,你精神上一定出了问题,应该是患上了夜游症。”
法医的检验报告隔天就出来了。
弗朗西斯告诉我,我脑部确实遭受了严重的创伤,不但失去记忆,而且还患上了夜游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