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手扶着玻璃,几乎无法相信。
他看到的不是烟花,而是烟花的背后,以楼宇为幕布的电影片花。
海都连城片的中央商务区,以索菲大楼为中轴,向两边展开成长方形,无数灯光点,在楼前闪烁,组成了电影的流动。
那是不久前去西藏,他尝试着拍出来的三分钟样片。
开什么玩笑,黎苏连名字都还没定下的电影,他这个男主角连两句台词都连不起来……
“全城只有这个位置,能看到全景,”段琦把可乐爆米花拿出来,“我接任中华区总监,总得拿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来,才能站稳脚跟。”
把生活浓缩在一张幕布上,让每个观众置身于变幻无穷的环境中,让他们与数不尽或远或近的人物错身而过,让他们与整个世界发生关系,这就是电影传达的感情。
把整座城市当电影院放映厅,这得砸多少钱?
林湛不敢相信。他紧紧的握住拳头,黎苏怎么能不经过他的允许就随便把电影卖给索菲?亏他这三年把黎苏当朋友,还时不时的找他谈谈演员心得体会。
“黎苏把他的电影卖给你了?”
“没,我盗版的。”段琦吃了颗爆米花,神定情闲的说,“无论黎苏提出多少钱索赔,我都答应。”
财大气粗可以光明正大的盗版是吧!
“我还联系了舒安,上他的节目,到时候我会以参演的演员身份,向全球的媒体宣布,这部电影的存在。”
三分钟,片花结束,林湛能够想象,明天的媒体头版,内容会出奇的一致——林湛影帝复出。
“段琦,你费这么多功夫,就为了你的“有意思”?”
“不,因为值得。”段琦说。
“就算你逼我如此,我也……身不由己,”
“湛哥,你总要迈出这一步!演员决不能对不起剧本,明星决不能对不起观众,曾经湛哥教给我的。你喜欢表演,你放不下,所以你伪装的多么不在乎多么潇洒,宁愿去演没有台词的角色,也不愿意让欣赏你热爱你对你充满期待的观众失望。湛哥,即使有缺陷,演员还是演员,演员不一定都要是完美的。湛哥,你可以的,可以在表演的尝试里,找到另一条路的。”
“我……”林湛盯着玻璃上印着的手掌印。段琦说得全对,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
“我试试吧……”
登上高点,才会向往更高点,仰视需要勇气,俯视,亦需要勇气。
从云端落入深渊,再从深渊,开辟出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征程~~~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49
对于盗版事件,制片人外加导演黎苏,掐指一算,张口就喊了一个亿。
更让林湛惊讶到无语凝噎的,是段琦连个眉头都没皱,一口答应了。
天……他这是太久没回归演艺圈,如今影视剧的版权已经这么受重视了吗?那网盘上铺天盖地的免费加密分享又是如何?
黎苏大体上认同段琦的宣传方案,昨夜的城市烟花与彩灯的震撼效果,在舒安《影中人》栏目对索菲信任中华区总监的专访上抛出主演消息。毕竟题材很敏感,之后走低调保密,拍摄过程全封闭,直到成片时再交给索菲的宣发公关团队做营销。
“你们俩,片酬打算要多少?”
段琦摇摇头,“我不要片酬,完全友情出演。”
林湛也不打算要,黎苏肯浪费时间帮他,他怎么好意思要片酬?
“这样吧,票房分成,你们一人百分之五。”黎苏说,“这几天准备准备。”
“名字定了没?我今晚录节目,我总得知道电影的名字。”
段琦第一次见黎苏真人,这个曾经与林湛齐名的演技派影帝,在事业高潮期毅然决然的放弃表演,当起了导演。
黎苏抓抓头发,他头发有点长,转业之后,越来越不在意外形,“我还真没想过名字这个事儿……我每部电影最头疼的就是起名字……”
“要不就编剧定的那个名字,”段琦合上剧本,“《夜》,就挺好。”
电影剧本的原型,是黎苏留学时认识的酒吧老板。黎苏曾约老板与林湛见过一次。
老板姓什么,林湛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半头白发与沙哑的嗓音,几十岁的年纪。
他听说林湛要演他的人生经历,激动的拉着林湛一下午把他的经历讲了无数遍,饶是林湛手术后记忆力不好,听了一下午也记住了个大概流程。
这位老板在青春年华,考上了当地有名的一所艺术学校,学习导演专业。起初的校园生活波澜不惊,他贫穷,打三份工,赚自己的学费,成绩相当不错。
直到他认识了全校最受欢迎的教授,面瘫,英俊,有着殷实的背景,手里握着大把的制片资源,常带着不规则棱角眼睛框,系着波点形状的领带。图书馆自习室,他夹着三本书,走到年轻老板的桌子前,用最朴实的自我介绍的方式,开始与自己的学生攀谈。
他们的相遇越来越频繁,老板发现自己的见解与教授的理解非常相似,直到有一天,教授说,“我买了本书,想送给你,忘记带了,你今晚到我家来吧。”
老板如约而至,那是一座华丽如宫殿的别墅,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的一角,生怕刚打工的餐馆里染在衣服上的油烟味儿,弄脏了这洁白的沙发布。
教授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把满满一杯香槟酒递给他。
老板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上放着一箱子钱,就是电视里贩毒团伙经常提着做交易的那种密码箱子。身体的不适让他或多或少的明白,教授对他做了男人对女人做过的事。
换做旁人,或许第一反应是拿着钱接受,多少人辛苦一辈子也看不见那么多的钱。可他没有,他忍着疼,去最近的医院验伤,然后带着验伤报告报了警。
第二天,他收到教授的电话,“我们谈一谈。”
这一次,两人在公共场合见面,教授开诚布公,他是个同x_ing恋,他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就像老板这样的。如果钱不够,他可以给更多。他不止一次的做过这样的事,老板是唯一的一个,选择报警的人。因为他们知道,报警也没有用处,因为法律里,没有猥亵男x_ing这一条罪状。
老板把咖啡泼到教授洁白的衬衣上,头也不回的离开。报警的时候,警察就这么对他说过,无法立案,也没法走民事诉讼打官司,因为没有法律根据。很多时候,法律并不等同于正义,甚至与正义相互抵触,他会成为违法者的保护伞,无论何时,世上都存在法律无法涉及的边缘。
老板徘徊在马路上一夜,终于说服自己,再次接受世上的不平等。可第二天,他刚到宿舍,辅导员找到他谈话,说校园流传风言风语,他是同x_ing恋,他想勾引教授,他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他必须要退学。
漆黑的夜,无数媒体与采访车在校门口徘徊,老板拖着行李箱,惆怅的离开学校的大铁门。
电影的结局,最终定格在老板在西藏地界开了个青年旅社,与来往过客亲切的交谈。岁月的流逝已经带走了不好的记忆,无论生活有多苦多累,人还是要活着的。如果没有光明,那只能行走在黑夜里。
黎苏为了过审,改了无数次,比如说删除了那个他在行李箱里塞满了酒精,想与教授同归于尽,半路上被仪器检测到,触犯了法律而被抓进拘留所的片段。
黎苏当年邀请他演的时候,曾坚定的说出他喜欢这个剧本的立场,他拍电影不是为钱,只是想拍出一部影片,电影里折s_h_è 出社会的毛病,电影能引起社会的重视,能推动社会的而进步,给与那些无助的群体,哪怕一点点缥缈的希望。
当代电影最缺少的,就是对社会现实的弊病反思,即使很多电影打着社会底层关爱的旗号,却往往只关注病态的个人,而非一类人,人x_ing是有了,社会x_ing却很淡。
林湛当时很期待,自己能为这样的电影做点什么。
可现在……
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