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中,拿着护身的瓷器扫过鞋柜,苏临虎口一震,收不住顺势往前的手,那一瞬间,她突然清醒了,她听到碎片掉落的声响,看清了那尖锐的瓶口——直戳进了唐欢的腰部。
第81章 伤愈(上)
尖叫着,苏临松开了手,丢开半截瓶子,她抱着头往后缩,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要扎他的!她这就叫救护车!
——唐欢捂着伤口,不言不语的背抵大门,脸上是蹙眉咬牙的痛苦,指缝间不住渗出的鲜血,是扎眼的红,而他说的话,是焚心的烈火,她那可怜的自尊自信、她那可笑的爱情婚姻,被焚的一干二净、被烧的分毫不留!
他说,不要嫁给张宁。
他说,给条毛巾,他这就走。张宁公开示爱,她悔婚分手,这节骨眼儿上不能让旁人逮着她的错儿——120一旦开进来,飞短流长,说她“出轨劈腿”可不是闹着玩的。
怔怔地跪坐在地,苏临泪眼朦胧,她长久的愚昧无知终于换来此刻的清醒觉悟,可惜逝者如斯,覆水难收。
自唐欢上了楼,李景便坐立不安的难受,虽是男对女、强对弱,可理智对脑残、意重对凉薄,搞不好要输,搓手,挠头,一口气嚼着四颗大白兔n_ai糖,李景若西子抚心般摸了摸自己肌r_ou_分明的胸,他被满嘴粘牙的糖甜到齁。
灌下半瓶矿泉水,李景关上车门,摩拳擦掌准备上楼,唐欢上去了太久,他心里慌,坐不住。
没进公寓大门,唐欢便迎面而出,他手裹大毛巾,按在下腹。
你这是,肚子痛,李景凑上前去,揽住对方的肩头,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十分好奇的打听着。
我手痛,唐欢抖开那毛巾,露出血糊糊的掌心,他让李景赶紧去开车,他要看手,苏临也许是划到了他的腰,只是麻了一瞬,勾破衣服,倒是自己握着几小块碎片,挤出一摊子血,十指连心,痛得他要疯。
先看个门诊再回H城,李景对唐欢的计划言听计从,打转方向盘,他们上了路。
你干嘛呢,李三扶着方向盘用余光打量唐欢,后者撩开外套,低头扒拉着什么。
别弄了你,待会儿医生给你看啊,李景扭过头,却见唐欢捏着片东西,神情恍惚地托在手中。
真的被扎到了。
扎到的并不是刚才他展示的手,一个红点在他衣服上晕染开来,瞬间浸透。
昏昏欲睡的,唐欢垂下了胳膊,哪里能想到呢,他只不过取出块扎进衣服里的瓷片,鬼使神差毫无防备地拈着一抽,那里便像开了闸似的,血如泉涌。
唐欢被推出急救间的时候,张宁也被张蕾推出了理疗室。
一个昏昏沉沉被送进观察室,一个神清气爽的等着喝粥——苏临说回家熬粥煲汤。
饭点了,张蕾挖着块儿r-u酪蛋糕,转向他哥,苏临怎么还没来,这妞儿说话太不靠谱。
堵车吧,张宁翻开手上的杂志,神色从容。
哥哥维护嫂子,小姑子却翻了个白眼cao起手机,表情和语气毫不契合的询问,临临,在哪儿呢,哥念叨你哪。话音未落,张蕾猛地坐直了身,不可置信的看向手机屏幕,苏临挂了他电话,说困了要歇息,她声音沙哑,态度冷淡,语气生硬,完全没提张宁,也没让张宁接听。这不是她一贯对她的态度,也不是一贯对他的态度。
奇了怪了,张蕾莫名其妙的戳了戳蛋糕,把这事儿向张宁抱怨,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给Ann打电话,张宁盯着那杂志上肖汀的硬照沉默半响终于抬了头,若有所思的他嘱咐,张蕾知道怎么跟人闲聊唠嗑,张家兄妹时常给人点好处,真论起亲疏来可比那不通人情世故的苏临近的多。
放下发烫的手机,张蕾凑到张宁耳边嘀咕,有件事情特别怪,苏临说好一起熬汤,出了电梯却让Ann先走,Ann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是来找苏临,但是确实看清楚了——那个男生正是张宁Mv的男主。
祝亚!
哗啦一声,张宁扯裂了跨页彩图,他咬牙切齿的把那名字碾碎了吞进喉咙,先知先觉的,他意识到苏临不会再提结婚的事情,这场指婚般的恩赐、李崇钦点的恋情算是被彻底搅黄了搞砸了!
扬起胳膊,张宁把那本杂志掷进垃圾桶,就像他怒火中烧得想把祝亚也一并清理扫除——勾搭李崇,找上苏临,天知道以后他会干些什么!
张宁恨不得将祝亚锉骨扬灰之时,李景正胆战心惊的把李崇请下了车,唐欢毫发无伤的交到他手里,变成个病患了!
小跑着撵上大步流星的李崇,李景凑到他前面作心疼状,伤情不重,无x_ing命之忧,已然是抢救过来了,是苏临那娘们伤的,来龙去脉,他已经让windy搞清楚了。
扯了扯李崇的衣袖,李景毛遂自荐的要替二哥出气,苏临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敢捅唐欢,是活腻味了。李三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己的计划,却只体会了李崇y-in沉的一瞥和比天空更宽广的胸怀,他说,不要动她。
苏临的工作安排,照旧如常,无须更改。
目送着李姜二人步入观察室,李景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他方才满心担忧,目不斜视,盯着病榻上的唐欢,祈祷各路神仙,劳累得身心俱疲,眼珠子都快罢工了。
等这眼珠子终于瞧见了晚餐,李三舒坦了,只可惜对着空碗,李景咬着筷头看向起身拿外套的李崇,心中又微微忿怒,唐欢还没彻底清醒,李崇便要走,他连自己的约都推了,老老实实的等着家里送来的陪护病号饭,附带的守病房守得痛心疾首,正主倒吃香喝辣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气死他了!
唐欢多可怜啊,昏的烧的哭爹叫娘,像个n_ai娃娃。
撅着张油腻腻的嘴,李景转向姜扬,这画风不对,设定也不对,按套路,他二哥应该面容憔悴的守着唐欢醒来,肝肠寸断心疼到恨不能自己被戳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怎可以守一下午就走?
唐欢若醒来,见不到李崇该多难过!
接过李景的空碗,姜扬帮他添了一碗汤,嘟嘟囔囔的,李景不高兴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这cao的是哪门子的心啊。
瓷碗递回李三手中,姜扬点头认同,他是挺急的。
李景急得很,干完了小半碗汤,他又跑到观察室去了,正瞧着他那冷血无情的哥哥情意绵绵——俯身抚摸对方的脸,轻吻脸颊鼻尖和嘴唇,他对毫无知觉唐欢说着最幼稚的情话。
你乖乖好起来,醒了就能见着爸爸了。
放开门把手,李景傻笑跑回病房饭桌,乐呵呵的他对姜扬道,他知道李崇去干嘛了,他去接唐欢他老爸,接岳丈去了。
你没听错?
捧着脸颊,李景头摇如波浪鼓,他怎么可能听错!
唐欢是单亲,姜扬把视线挪回饭桌,他只有妈妈。
你也知道得不少嘛,李景唠唠叨叨的重新对付起食物,不管是爹是妈,反正是见家长的节奏。
那夜李崇没见唐欢的家长,倒是姜扬面见了李勋。
书房里,李家老爷子听姜扬谈李崇的近况。他很好,甚至平静的谈及那日早上的景象,即便是再见莫渊,他也应对如常。
这是最好的时候,可惜,他一无所知地要为唐欢找唐乔。
这件事情李勋知道,数周前,刘雷曾告诉他,李崇让他找一个女人,而目的是要查唐乔的下落——这个名字不是刘雷第一次听到。
刘家是李家近亲,是自己人。李衡当年也让他找过这么一个人,李衡找的那个唐乔,在美院边上一艺廊打零工,长得俊美招人又有点手艺,把一教授家的千金迷的颠三倒四乱了心智,搞得老收徒,小招婿。
李衡知道此人下落后,面色不善地要去了唐乔的住址。刘雷没想到这次帮李崇找的,被证实是同一个人。
抚摸着案上羊脂玉的镇纸,李勋疲惫的合上眼,发出了一声长叹,总避不开这姓唐的,因缘际会,历史重现,令他不得不信命。
天意难违,捂住了那一方好玉,李勋在忘年至交前袒露了真情,他说过顺其自然,有舍有得,可听天命也该尽人事,李崇命苦,难得偷了浮生半日闲,他这做父亲的不忍破坏,李崇得到的信息将不是事实的全部,只愿一切就此了结。
他不想真相大白,不愿悲剧重演,吃斋茹素,苦心孤诣,但求个完好无损的儿子。
小扬,我有没有做错,自言自语的,李父发出了无须回答的疑问,待他再次睁开眼,他恢复了镇定。目s_h_è ,精光,他询问姜扬的意见——唐欢,他怎么样?
他,很好。
嗯,李勋点头,铺开宣纸,姜扬上前帮他磨墨,笔走龙蛇,一老一少十分默契。
姜扬深得李家老爷子信赖,可他的发小儿却是个嘴上没把门儿存在感爆表的话痨。
我好担心你呀,话痨蹲在床边,向病患倾诉内心的忧愁,从小到大,这等惊吓他可没受过几次呢。
他担心,李崇也担心,李景挠着床单,红口白牙说谎话,他老哥担心的茶饭不思,连喝水都嫌塞牙。别看李崇人不在,他怕是去接唐欢父亲,谁让他昏睡的时候一直哭着喊爸爸。
疲乏无力的,唐欢上下眼皮打架,李景吵得他脑仁痛,心里慌,他听清楚却想不明白——比昏睡时的梦中还要无措,梦里他在无边的黑暗里彷徨,他看见光,可越接近那光源越黯淡,再闪烁在另一处,像永不可触的海市辰楼。
终于他达到了,赶在它消失前,可他努力接近的既不温暖也不明亮,是一团暗红的雾,翻滚升腾,变幻莫测,形状可怖。
昏昏欲睡的,他听到李景突然安静下来——好像是李崇进了屋。
强撑起沉重的眼皮,唐欢用足了力气昂起头,毫无来由的,他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