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酒下了肚,巡了一圈儿的杨阳过来叙旧,他问他来一个。
杨阳下午把吉他调了音,曲子复习的滚瓜烂熟,就唐欢拿麦克风配个声了,给兄弟捧个那场嘛。杨阳笑着,他可是瞄到了,连男人都跑来求交往,今天唐欢必须上台,不上去对不起打望的观众。
唐欢给杨阳打预防针,他N多年都没Live过。
砸了你招牌可别赖我。
好久没真真正正唱过,上一次还是在钱柜,本是悠闲活动,半路杀出个李三,搞得他泄愤竞演般的歌唱,音乐是情绪的表达,是用无形的语言描绘生活,喜怒哀乐,与委屈悲愤相比他还是愿意叙述快乐和幸福。
杨阳用眼神示意,他抱着木吉他敲打,再行云流水般撩拨。前奏,李衡的歌,情歌。
扶着麦克风,唐欢哼唱。
这是李衡当时心情的真实写照吗。窃喜的,犹豫的,忐忑的,不安的快乐。他眼里的那个人是谁,会否还是他。所以才有之后的苦痛挣扎,天籁的绝唱,爱到末路,并非走到尽头,而是无路可走。
只是这一支,还饱含了希望,像是浪花与海鸥,在海天间相逢,他潮s-hi的亲吻想要接触到对方的翅膀,他拍打着羽翼迎向他飞溅的水珠,是他热情的问候,一瞥,一笑,再就此别过?
隐讳的词句,变换的节奏,起伏的旋律,唐欢双手搭在麦克风上诠释着,这是幻想和怀疑之歌,交杂着情动时分的愉悦和忧愁,是对未知的向往和恐惧,是天堂炼狱一瞬间的变奏
——我喜欢他,他是否也种情于我。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有人鼓掌,有人喊再来一个,杨阳眉飞色舞往唐欢背上轻揍了一拳,多年不见,功夫见长,听得人动容。
那晚上唐欢过足了瘾,杨阳也拨酸了手指头,散场后两人去吃兔子汤,细白的嫩r_ou_片浮着一大锅,做东的杨阳啃五香兔头,满嘴流油他邀唐欢暂时去酒吧挑大梁充台柱,反正唐欢闲在家,不如发挥余热,至于价格,随行就市再加20%。
杨阳道晓得唐欢不缺票子,就意思意思支付个夜宵的费用。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况且重cao旧业,打发时间,没什么为难的。李崇不在近处,他没什么好避忌。出了餐馆,谢绝了杨阳顺路捎回,唐欢独自回家,自早餐后,他几乎一天没想到李老板了,小菜小酒更是忘忧,但念头一起,心思又活络,情绪复悲苦。
可恶的李崇,幽灵般出没,日日不见,夜夜入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我住长江头,君只有水库,不饮一江水,难知相思苦。
第四日早饭后,唐欢盯着窗台上的手机洗碗,把个小饭碗翻来覆去的涤荡。他想给李老板发短信打电话,可不知怎么开口,他可以用排骨仔挑起话头,可上来就问狗显的没礼貌,要先问候人,他不知从何说。
C城下雨了,北京也降温了,保重身体——人身体很好,降温个十度根本不算什么,怕是身边已有人暖床,一点不觉得凉,说不定正热辣的不得了呢,早起来一发他们也做过;
这个月麻烦你了啊,回去给你带火锅底料,C城本地的,特别地道,可好吃了——用这条对付吃货似乎也行,可人是美食家,想品尝啥弄不到,鱼子酱、松露、澳洲龙虾、拉菲,怎么会稀罕十八块钱一包,搞不好地沟油加工的便宜佐料;
排骨仔这两天乖不乖,给您添麻烦了,还听话吧——这个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大概应该再问候一下萌萌,这才够周全。
抹干了手,放置好碗筷,唐欢下楼倒垃圾,也真想把无数个烂主意一块倒掉,可古诗有云说得好,抽刀断水水更流。
上楼陪卓淑芬看电视,给当叔当妈的削水果,唐欢的手艺很好,小时候看电影就想学,从头削到尾不断掉,唐欢托着大白梨呈给肖建国用,肖建国捉起梨子把一提,又长又细的果皮便盘蛇一般抖落了。
这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呢,大概是有段时间苏临吵着减肥塑形,要三餐吃苹果,瘦成排骨有啥好的,圆润水灵一点才是软妹美姑娘,可唐欢说不过苏临,只好天天给她削苹果,削了得有半个月,练的登峰造极,炉火纯青,这手艺他还没给李老板展示过。
他不是没在李宅削过水果,可怎么没想着露一手,大概是片鱼片出了血口子,没底气再炫耀吆喝。字句斟酌,唐欢发了短信,问候排骨仔问候萌萌,也问候了照顾两者的李崇。
他攥着手机等回复,卓淑芬肖建国在一旁复习甄缳传,电视里蒋欣正挑着柳叶眉念那句贱人就是矫情,这词儿应景得唐欢自省得恨不能吃了苹果五。他这么作,做么矫情,早愿对方挽留,还远隔千山万水的编着出花儿来问候,眼巴巴的等着对方的只言片语,像个静候临幸的男宠。
也就是个静候招幸的男宠,无品无级无俸禄。还真是贱哪。
丢开了手机,唐欢收拾果盘去厨房洗水果刀,卓淑芬在后面叫,欢欢你电话。
那声音不是来电是短信回复。扔下果盘唐欢s-hi着双手冲到客厅,从卓淑芬手上顺过手机。
他说,C城下雨了,气温骤变。
他说,降温,小唐你要记得加衣服。
句句温情,字字贴心,只可惜发信人是肖邦,不是李崇。唐欢拿着手机大笑,卓淑芬问他乐什么。肖哥叮嘱他们注意天气变化,说要加衣服,唐欢回答,他转身踱回了厨房,收置好果盘,再给肖邦回短信,他告诉他打算作两三周的兼职,去杨阳酒吧唱歌。
杨阳?哪个?不会是那个小杨吧。肖邦记忆力简直一流,大杨小杨他均还有印象,大的和唐欢关系不错,小的老欺负他。
是大杨,唐欢给肖邦吃定心丸。不是那个半桶水响叮当,玩音乐找存在感,酒吧老板都不愿得罪不请自来又送不走的大瘟神二世祖。
在躺椅上和肖邦聊天,陪着老头老太太看宫斗,三集连放,午餐又午休,半路夫妻回房午睡,唐欢也躺在客厅躺椅上打盹儿。正迷糊着,问候终于有了回复,刺激的唐欢睡意全消精神抖擞。
排骨仔健康且胖壮了许多。李老板不但回了短信,还大度的让他看活物。排骨长的很好,皮毛光滑像金色的缎子闪闪发亮,昂起脖子,它立着耳朵耸鼻头,舌头伸出微微颤抖,举起的狗爪上下挥动。
嘿,儿子。唐欢仰视,指头触屏幕,似乎在抚摸那并不在近处的狗头。
排骨仔一开始还看着他爹地流哈喇子,没过两分钟便转移了注意力,东张西望的翘着尾巴要挪窝,镜头跟着追踪,尾巴尖儿消失在影壁后,再冒出来一双人脚,踩着木屐,丝质的下摆遮掩着修长赤裸的腿,紫红的绸缎显得腿特别的白。
李崇那边有人。
惶然的移开了视线,眼眶有种针扎的刺痛灼烧感,唐欢保持着镇定的微笑,仿佛错过了方一闪而过的画面,他没看见,他看不见。
李崇结束了对话,他道,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说。
还能怎样呢。李崇根本就不缺男人,孤枕难眠,纷纷扰扰只是唐欢他一个人的夜晚,人说改天,还留了个念想。只是不知道所谓的后会有期是不是客套。过了这村儿没这点店儿,唐欢为进店的新客烦忧。可再不爽快,生活依然要继续,饭要吃,活儿要干,答应人的事儿要落实。
唐欢夜里去酒吧唱歌,把这份工作当锻炼回炉,那天下了台,杨阳拉着他进了包间,欢喜的好似月老,红线那一头是个清瘦的女人。女人姓高,杨阳叫她高老师。
围坐在一打啤酒边,唐欢听杨阳大舅子死党的嫂子给他洗脑。她觉得他资质不错,听他两晚上了,稳定的高水准,她邀请他去参加唱歌节目。
节目是买的国外的版权,没有泛滥成灾水平参差不齐的海选环节,制作团队二十个编导目前在各地的唱作圈挖人参赛,走的是精品路线,超一流的音效团队,评委导师是圈里大牌。
都有谁啊?
当红一线。
肯定没李衡,怎么会有李衡,人都退隐了,又不用挣那份钱赚那份名。人不是当红,是永恒经典,人不是一线大牌,是超一线行业天花板里程碑式人物。
杨阳给高珊递烟,他埋怨唐欢不懂谦虚,语气冲。
高珊倒也直接爽快,她的团队光在这C城就只找了五个人,全国不过也将近二百个,大多数在圈里都小有名气,只是不为普通观众所知,把有限的名额给唐欢是自信聪耳慧眼。这节目走新形式,绝对会做出口碑,先听音,再看颜,实力加偶像,唐欢这样的肯定是大热门。
高珊瞧出唐欢的迟疑,很是技巧x_ing的鼓动,年轻人该为梦想搏一把,就算最终没达到预期目标,参加个商演混个脸熟,这身价也上去了。
再谈下去要签保密协议,唐欢开玩笑,有李衡他就去,他是他的歌迷,想当他的学员。李衡当然不会去,合作方再牛逼,口吐莲花也请他不动。
喜欢Leo,喜欢Signe du lion?
顺了顺耳背后的发丝,高珊笑说有的谈。
有的谈,怎么可能!
Sami旗下有家公司,专攻版权引进,境外节目本土化,几乎垄断了合法的渠道,李老板从来没透露过李衡的近况计划,高珊能哪门子的有的谈,Signe du lion,莫非是和李衡的乐队有关。
当年李衡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就是Gme帮着发的,后来李家老爷子服软,李衡单飞回了自家的公司。大概因此渊源,Sami蚕食市场搞吞并时还留给了Gme大大的生存空间。
不顾杨阳的眼神暗示,唐欢坦荡直接切入重点,他知名次合约定密切相关,只是签哪家公司,谁是新公司的幕后老板。
Sami光耀?
唐欢笑嘻嘻的给高珊点烟,收回打火机,他琢磨对方的眼神,一拍脑门又抛出个备选的答案,难道是Gme?
姐姐长姐姐短,唐欢用讨好卖乖的姿态,猜着哑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若在李崇处出不了头,他还有路可走,曲折蜿蜒也许能触碰到他的路,苛刻的条款,残酷的竞争,画出美好的饼,掩饰了心酸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