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撞南墙 作者:世间怀花客【完结】(9)

2019-06-14  作者|标签:世间怀花客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迟宴的抽搐停住了,冷汗把睡衣浸透,碎发粘在额头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青白色开始慢慢退去。

裴敬堂终于松下一口气,垂眼深深地看着怀里的人。

真的长大了。和六年前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不知不觉长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最无可奈何的样子。

裴迟宴醒来,正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叔叔……”声音虚弱沙哑。

“嗯。”裴敬堂应着,“又做噩梦了?”

裴迟宴半睁着眼点点头,寻求安全感似的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做梦。我还梦见小八了……”

裴敬堂揉揉他的后颈,顺势问:“她怎么了?”

“她满脸是血。”裴迟宴的手有点微颤地伸出来,声音带着哭腔,“抓住我的脖子,想掐死我……她说,是我丢下了他们。”

裴迟宴一把抓住他的手掌,不容置疑地低声反驳道:“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他们也都被救出来了,小八现在活得很好……”

“你别骗我了……”眼泪从裴迟宴的眼眶里滚落出来,砸在裴敬堂的手臂上。

他似乎终于决定面对那个被掩盖的事实,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他们都死了,我看见小八的尸体被抬出来了……”

当年的事原以为死无对证,那群人了结得匆忙,没想到漏了一个。

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指认完所有见过的面孔,他们告诉他,那些被带进地下室的孩子都还活着,已经送去别的福利院了。

他们那样说,他就那样信。可到最后,还是骗不过自己。

孤儿院的事被揭发,鸿州官场倒了一大片巨树,所有有关人员被停职调查,甚至后面的几年里都不断有人落马。官商勾结的网一下子被清空,垄断撤资,人人自危。裴敬堂冒险的一举,摘掉了不知道多少颗毒瘤,踹掉了多少块挡路石。

他是商人,只权衡利益。

但裴迟宴是那场争斗中,所有人的一刻惊喜,他的一生意外。

“裴敬堂,”他听见怀里的裴迟宴哭着喊他,“我没丢下他们……”

“你没有,当然没有。”裴敬堂安慰道。

“你也别丢下我……好不好?”

裴迟宴几乎是在哀求,睁大了红红的眼睛要一个答案。裴敬堂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狠狠地疼,九分疼他,一分疼命。

“不丢下你。”裴敬堂说,“这辈子都不丢下你。”

还能怎样。只要裴迟宴受一点点伤,他就丢了盔弃了甲;只要一句话,他就能舍弃理智,给予裴迟宴深千百倍厚千百倍的爱。

以后要走便走吧,不完整也罢,不成熟也罢。至少此刻,他说别丢下他。

13

裴敬堂抱着他去洗澡,裴迟宴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坐在浴缸旁边等放水,仰头黏糊糊地问:“你怎么不去公司呀?”

“有个小混蛋睡了一早上,课都没上。”裴敬堂边试水温边说,“午饭没下来吃,叫也叫不醒。我还能不回来吗?”

小混蛋咯咯地笑,摸着汗s-hi的头发一脸小骄傲。

噩梦过去,那个不肯消停的裴迟宴又回来了,放个水的功夫抓着裴敬堂的胳膊又亲又捏,把脸埋在腹肌上,噗噗吐气。

“闹什么。”裴敬堂掰过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下来。

裴迟宴眨眨眼,说:“饿。”

“洗完澡下来吃饭。”裴敬堂替他解开睡衣领上的前两个扣子,“我去给你做。”

“不要!”裴迟宴又黏上来,抱着腰不撒手。

浴室里热气升腾,让裴迟宴那过长的睫毛沾满水汽,像结了晨露的疏Cao。裴敬堂站着没动,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我不想吃饭。”

“那你想吃什么?”

现在从他嘴里说出什么都不奇怪。果然,裴迟宴把脸往下移,下巴那么恰好地搁在胯前,抬眼问:“我可以吃这个吗?”

眼睛里微光忽闪忽闪,水汽s-hi润。

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力,不用人教就会撩人,不对,是撩裴敬堂。他总能在裴敬堂心里最软最没防备的地方挠下一爪子,再大摇大摆地圈占。

裴敬堂没说话,只沉沉地看着他。

他接着甜甜地问:“我昨天吃它的时候,有没有很乖很木奉?”

俯视他的裴敬堂闻言停顿了两秒,低笑一声,手向后伸握住裴迟宴的手腕,反向一扯就把人按在了浴室墙上。裴迟宴刚发出猝不及防的闷哼,他就压了下来,低哑的声音往耳朵里钻。

“你昨天s_ao死了。”

咕咚一声,裴迟宴咽下一口唾沫,脖子迅速变成了粉红色。

裴敬堂说完就放开他,直起身来朝外走去,脚步声渐远,最后被隔在了门外。

他走后,裴迟宴低头一看,宽松的睡裤已经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

裴迟宴在浴室里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下楼的时候脸红扑扑的,视线也不断躲闪,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裴敬堂把中午的菜热了一下,再做了一碗蛋炒饭,坐在他对面看他吃。

裴迟宴埋头吃饭,跟刚刚的表现一比,简直是温润乖巧小白兔。

察觉到裴敬堂不加遮挡的注视,裴迟宴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下头,扒着饭嘟囔:“你看我干嘛呀……”

只听裴敬堂淡淡地问:“lū 过了?”

裴迟宴一口炒饭噎着了,扔下勺子抓着喉咙咳得满脸通红。

始作俑者还体贴地给他倒了水,微笑道:“慢点吃,别呛着。”

.

“好,我知道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好,那我通知一下小王去接您。”

陈慧挂掉老板的电话,走出电梯,把刚整理好的文件发过去,正要出去视察新项目,抬头恰好看见小王从大厅里往这边走,赶紧叫住他。

小王一愣,朝她走来。

“正好你在这,我就不用等会打电话了。三点半你去别墅接一下裴总,直接送到万峰科技总部……”

她还没吩咐完,小王先抬手痛苦地打断了,说:“陈姐,我来就是想跟您请个假,我得缓个一两天……”

陈慧疑惑:“怎么了?”

小王愁得抓头发,磕磕绊绊地解释:“就是……陈姐,你知不知道裴总和他儿子……是,是那种……啊?”

陈慧更莫名其妙了:“哪种?”

小王手舞足蹈地组织语言,陈慧观望了一会儿,扯出微笑打断道:“别说了,工作人员上班时间还是不要沉迷于上司的八卦。你要是没空,收拾一下手上的车钥匙,找人事交接完就可以走了。”

小王捂住脸:“算了,陈姐,您当我没说。”

.

六点多的时候裴敬堂从万峰科技的大门走出来,手上还握着电话,裴迟宴的声音绕在耳侧,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回了。你还没吃晚饭?”他边迈下石阶边问。

“等你啊,叔叔。”裴迟宴懒懒地回答,“请问你回来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或者先让我给你暖个床呢?”

裴迟宴被他逗笑,说:“那你现在先去床上等着吧。”

“行啊!”裴迟宴呼道,“我这就洗干净躺你床上去了,你可别反悔啊。”

“你去吧。”

裴迟宴咋咋呼呼地挂掉了电话。

坐进车里,裴敬堂看了一眼表,说:“绕远一点吧,市区晚高峰还没结束。”

小王紧张地应了一声,转弯离开大路,从另一个方向开往别墅。

裴敬堂背靠座椅,闭上眼休息。

家里有个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叫人牵肠挂肚放不下心。想知道他有没有乖乖的,恨不得在家里装满摄像头每时每刻地监视,得了空就想回去确认一下他的存在。

他也想过把裴迟宴塞进口袋带在身边,最好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下,心里眼里放不下别人。

但怎样都不太可能。说到底都是过度的爱欲带来了过度的控制欲,可他实在有点把控不住。

14

整个市区环内都堵车,开到别墅时已经七点。裴敬堂打开门回到家,一楼安安静静的,客厅到厨房的所有灯都亮着,照得屋子里恍若白昼。餐桌上摆着还温热的菜,餐厅里却不见人影,楼梯上也没有传来期待的脚步声。

裴敬堂脱掉外套拿在手上,没有坐下来吃晚饭,而先上了楼,推开主卧的门。

那个说要给他暖床的死小孩此刻正躺在他的被子里,怀抱一个枕头,安稳地睡着。

大概是白天没睡好,等人又等得困了,手机还扔在一边,脚丫子伸出来蜷着。裴敬堂叹了口气,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

忽地发现,裴迟宴穿的不是下午换的睡衣,是他的一件白衬衫。

裴敬堂慢慢地掀开被子,像在拆开一件精美的包装,揭出里面妥善安放的白瓷细口瓶。裴迟宴动了一下,大开的衬衫领口朝一边滑落半寸,露出一段锁骨,横在光滑白皙的皮肤上。

他再小也是个快要成年的男孩子,最近拔高了地长,裴敬堂的衬衫穿着也只能遮住一半屁股,露出灰色四角内裤和整条又细又直的腿。睡着了毫无防备,自然也无从发现裴敬堂额角因隐忍而浮出水面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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