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那些世家大族耳中,无疑就是浓浓的嘲讽,等闲人触柱自尽都不为过。
换成霍达……他才不在乎,得了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经此一事,反而缓解了霍达被视为眼中钉的处境。
不得不说,人家表兄弟之间的默契不是盖的。
沟渠挖好之后,虞家村庄园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模样。
看着脚下的一畦畦田地、泛着新绿的灌木丛、呈井字形交织的田间小路,还有环绕着块块农田的沟渠……苏页的心情有些复杂。
激动、踏实、憧憬……
当一股股清凉的水流被水车带着,一点点渗入农田中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汉子们激动地捶着彼此的肩膀,妇人们悄悄抹泪,孩子们光着脚丫下到沟渠中,扬着清亮的嗓音欢快地叫着,“有鱼!有鱼!”
苏页站在瞭望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个鲜活的世界,一个从书中体会不到的真实世界。
而他自己,有幸成了这一方小天地的建造者。
何其有幸!
第67章 【豆瓣酱换羊】
阳春三月,中原腹地处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
虞家村庄园的春耕开始得早,又有先进农具的加持,所以早早地便完成了全部任务,比苏页计划的足足快了半个月。
接下来,农户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等到种子破土而出再长大些之后,便要检查哪里缺苗,并及时补种。
苏页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匀,于英便找过来了。
于英是畜牧司于老大人的小儿子,子承父业,如今也有着九品官身。
“于小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虞峰常去县里,和于英渐渐熟识起来,两个人x_ing情相投,说话也随意许多。
于英给了他一拳,笑骂,“大人就大人,哪里来的‘小大人’?”
虞峰笑笑,“屋里坐。”
于英摆摆手,“不用了,这事有点儿急,苏小哥可在家?”
“抱着娃娃到河边去了。”
最近常常有人在河边捉鱼,雪娃每天都要看上一会儿。
于英顿了一下,直接说道:“虞兄弟,你看能不能叫着苏小哥到溪头村走一趟,村里有个农户家的牛无缘无故盗汗下痢,如今正值春耕,若失了耕牛……唉!”
虞峰一听便重视起来,忙说:“于兄稍后,我这就去叫他。”
虞峰的动作很快,苏页也没有任何犹疑,二人将雪娃托给苏芽儿照顾,便坐到于英的驴车上,急急忙忙地往溪头村赶去。
路上经过一块块农田,农人们悉数弯着腰,有的在用旱地耙翻地,有的在用耧车播种,原本只在虞家村庄园见到的农具,此时已经遍及了整个万年县。
虞峰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快大伙就用上了。”
“县令大人十分重视,白天黑夜地催人做出来,买不起的农户可以租借,就是为了能早点用上。”
于英笑笑,继续道,“别说,我家地里也用的这个,真是好用!”
苏页但笑不语——悄悄得了许多赏银的人,闷声偷笑便好。
溪头村在西南边,从虞家村穿过竹林,绕过小竹村,再趟过一条河才能到。
其实距离不算远,只是过河的时候需得十分小心。
这是苏页第一次往南边走,虽然表现得十分隐晦,然而对于熟悉他的虞峰来说,还是很容易能看出他的喜悦与好奇。
“小页子,等着下了雨,咱们带着雪娃到竹林里挖笋子。”
苏页愉快地点点头。
那片竹林几乎有一个村子那么大,竹子高大笔直,林内清幽静寂,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于英显然没有这样的情趣,“若下了大雨,这条河可就难过喽!”
河上无桥,此时驴车正行在河中,河水将将没过驴蹄,若到了夏汛,南北两边的村子且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往。
这条河不过六七米宽,值不得放条船——关键是,也没人会做,除非花钱请专门的工匠,否则的话就连木桥都搭不成。
苏页轻叹一声,自古修桥铺路,之所以能成为载入史册的大事,就是因为太过耗时耗力耗费银钱。
“这条河……有没有出过事?”
“怎么没有?”于英叹了口气,“要么淘洗衣物时失足落水,要么过河时被水冲走,每年都得发生那么一两起。”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溪头村很快就到了。
养牛的那户就住在村头,孤零零一个院子,家里看着并不富裕。
当家的是个黑黑瘦瘦的老汉,远远地看到于英过来就像见到救星似的。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老汉苦着脸,脸上的褶子横横竖竖许多道。
于英将苏页请到前面,对老汉说道:“这位便是我给你请来的神医,将死的牛犊都能救回来。”
老汉巴巴地看着苏页,一脸蒙。
苏页无奈地瞅了于英一眼,“别开玩笑。”
于英咧着嘴,朝虞峰挑了挑眉。
虞峰圈住他的脖子,笑骂,“闲着没事儿拿你嫂子开玩笑,活得不耐烦了?”
于英忙说:“不敢不敢。”
苏页懒得搭理他们,径自走到了牛圈前。
老汉方才看到苏页长相的时候心里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此时又听出他是个双儿,一下了就担心起来。
“这、这……能行么?”
于英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可别小瞧了他。”
继而又压低声音,“不瞒你说,就连我爹都得请教他!”
“啊?”老汉惊讶地瞧了苏页一眼,就赶紧撇开头。
“你没听说过虞家村的小仙童么?”于英轻描淡写地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老汉满脸震惊,久久地反应不过来。
于英笑笑,跟在虞峰后面到牛圈那边去了。
老汉的脖子一点一点转过去,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小仙童。
等到苏页问他话时,老汉紧张地搓着手,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苏页挑了挑眉,吓得老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抖如筛糠。
苏页:……
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于英一五一十地将病牛的情况说了。
盗汗、流涎、腹胀、下痢,又是赶上春耕,苏页心里约摸有了想法。
“近来此牛是否整日耕作?”
老汉扎着脑袋,忙不迭点头。
“使役之后可是立即喂食?”
继续点头。
那就是了,劳累加饱腹,无法正常消化与反刍,这才令牛出了问题。
苏页说了个方子,并嘱咐道:“眼下只是发病初期,好生照顾便可治愈,这段时间断不可再让它下地。”
老汉连忙应下,抱着手对苏页连连作揖——若不是虞峰拦着,他可能还要跪下去。
回去的路上,苏页将情况细细地同于英说了,“春忙之时,耕牛得此病症的定然不是特例,当以预防为止——劳逸结合,适当饲喂,方为上策。”
于英十分重视,将他们送回虞家村后,便急匆匆地回县衙去了。
——
苏页和苏芽儿正蹲在南墙根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大陶缸。
忙碌了一个春天,他们终于想起来,年前做的酱早就到时候了。
“小、小页,现在揭么?”苏芽儿一脸紧张。
苏页的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万一没做好怎么办?费了那么多豆子、面粉和柴禾!
苏青竹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一脸鄙视,“你们俩是不是男人?”
“不是……”苏芽儿实话实说。
苏青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三两步上前,一掌拍掉上面的封泥。
苏芽儿吓得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轻点、轻点,别把缸拍碎了!”
苏青竹不理他,用另一只手将盖子揭开。
顿时,一股咸香的气味充斥鼻间。
苏页眼睛一亮,伸着脑袋看过去,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苏芽儿看着缸口那层白白的绒毛,再看看苏页的脸色,有此失望地问道:“这是……失败了么?”
苏页抿着嘴,有些不愿承认——不应该啊,前面的步骤都对。
苏青竹耸耸肩,“切,白忙活了。”
苏芽儿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干嘛?这次没做好下次继续呗!”
苏页皱着眉,反正都做坏了,也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于是,便随手捡起一根木棍,也不计较脏不脏,直接戳到了那层软软的霉毛上。
苏页忍着浑身的j-i皮疙瘩,将表层的霉菌拨走,更加香浓的气味传了出来。
“好香啊!”苏芽儿满脸期盼,“小页,这么香,应该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