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过来的主人连声道歉。我摇头表示无所谓，站起来走到五米外另一张长椅上坐下。
一直到行人逐渐稀少，我才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冷得有些麻木。往手心中呵着热气，我慢慢向公寓所在的小区走去
。
周末回到苏家别墅，征求了子伊以及养父母的意见之后，周日上午我把子伊接回家。
坐在车上，身边的却不是姜启介。子伊把车窗打开，满满的风灌了进来。
“不冷吗？”我一边把握方向盘，一边伸手为她掖了一下围巾。
“这种程度才不冷。”她不在乎地说，催促我再开快一点。
“再加速就会收到罚单了。我不想被扣分。”
子伊双臂叠在敞开的车窗上，我用眼角余光看到她不断飞舞的发丝，丝绸似的飘散。“就算真的觉得不冷，还是把窗关
上吧。这样吹你会感冒的。”
子伊笑起来，“小蒙，你要是觉得冷可以直接说。我记得你一直很怕冷。”
“小时候是挺怕冷的，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是担心你。”
“好吧。”她回过头，听话地关上窗。被吹散了的暖气还要过一会才能充满车厢。其实我现在还是怕冷，即使方向盘裹
上了毛皮护套，我的手还是因为低温而变得坚硬而通红。
“等一会儿启介会来接我们吗？”
“不会……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你们不是都形影不离。”
估计每次和子伊见面都和姜启介在一起，所以给她这个印象？确实她说得也没错，认识启介之后我的确和他形影不离。
但是人生的路上，真正能够形影不离的人只有一个……而已。
“那是以前。姜启介搬出去了，以后和我形影不离的只有你了。”
“哦，那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怎么，你对姜启介很好奇？”
“小蒙唯一的朋友，我多少会有兴趣啊。”
我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如此平静地说这些话。“看来你的‘交往’练习做得很成功嘛，也学会关心其他人
了。”
子伊高兴地笑起来，“是啊，我真的很努力了。”
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但我没法平心静气地说出口。
不知不觉地，车速已经加快到被限制的极限。罚单什么的，已经无法顾虑了。
回到家里，房间已经被我收拾过，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两个人一起居住的痕迹，子伊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跑进卧室
。
新换的床单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子伊在上面滚了一圈之后托着下巴看我帮她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
“只有一间卧室，小蒙以前和启介睡一起吗？”
背后传来这句话，我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挂衣服的动作。当初挂着姜启介衣物的半个柜子，正逐渐被子伊的衣物填满。
“不，之前他住在另一个房间，搬走之后那个房间改成书房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快就搬出去啊，我又不着急过来住。或者说，就算我过来住了，他也不会影响什么。再者我过半
年就要回美国去，到时候不就又让小蒙一个人了。”
我走回她身边也在床上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子伊，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去关心其他人的事。”
“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关心。”子伊拉住我的手贴到她脸上轻轻磨蹭。在我面前的子伊不再是没心没肺的神经质开朗
，清澈的眼睛直直地凝视我，一如年少时候。“我只是根据学习到的程式，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关心什么事。
但我心里其实没有半点好奇心，更谈不上关心。只是形式上的敷衍罢了。”
“你其实不用那么努力，没有人要求一个科学家也像平常人一样周旋在各种人际关系中。你拿出实验成果就能获得绝大
多数人的敬仰了。你的一切怪异之处都会被得到原谅，甚至没有人会去在意。”
“但小蒙也是平常人中的一个，不是吗？我希望像平常人的平常女朋友一样平常地关心男朋友身边平常的朋友。”
绕口令一样的话语让我笑出来，愈加温柔地用指尖抚触她光滑的脸颊。“谢谢你。”我终于可以真诚地说出这三个字。
“除非迫不得已，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敷衍。你愿意为了我去学会如何敷衍别人，我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
不过还是觉得很高兴。只不过你真的不必刻意去学习这些，因为我没有非要敷衍不可的人。”
“说的也是呢。”子伊淡淡地笑开，然后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半圈阴影。“我们只有彼此。”
晚上带苏子伊到附近的餐厅吃过晚饭后，两人拉着手在周围散步，自然而然地走到广场上。慢慢地绕着广场走了一圈之
后，竟然又遇到了那只大型犬。
这一周来我每天都独自在广场上呆很久，每天都遇到那只大型犬和他的主人。见到我的时候大型犬的主人一开口就是已
经说得顺溜了的“抱歉”。因为总是遇上，慢慢地就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可以随便搭几句话的陌生人。变得熟悉之
后，苏格兰牧羊犬接受了我偶尔在它脑袋上抚摸。光滑柔软的皮毛触感令人爱不释手。这只苏格兰大型犬看上去非常温
顺，那天为何跑过来冲我撒野实在令人费解。——莫非我已经成了大型犬的公敌？我十分抑郁地想。
“你好。”大型犬的主人冲我打了个招呼。我和平常一样笑了一下。正想顺手去摸大型犬的脑袋，却见它龇着牙向后退
了一步，警戒地瞪视着苏子伊。
我随即会过意来。虽然苏子伊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对于嗅觉灵敏的动物来说，也许还能察觉到她身上可能残留
着的动物的血腥味？
“抱歉抱歉。喂不要吓着人家，小心把你的狗牌吊销了！”大型犬的主人一句话分成两截，对不同的对象说。
子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笑着说，“没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是动物的天敌。”
大型犬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咆哮，它的主人一脸莫名其妙，我赶紧拉着子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