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慕风和苏青竹相对而坐, 装模作样地喝茶。
当然, “装模作样”指的是后者。
在此之前,苏青竹腆着半边红红肿肿的脸求道:“县令大人, 拜托你千万要帮我瞒着,如果让我哥知道我后面几天可就玩不成了!”
慕风勾唇,“叫声‘风哥’我就答应。”
“风哥~”苏青竹毫无节cao。
慕风心头一颤,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苏青竹还在不怕死地撒娇, “风哥风哥, 你答应啦?”
真是要命!
慕风深吸一口气, 故作淡定地说:“答应了。”
耶!
苏青竹立马抛开他,喜滋滋地吃点心。
慕风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该拿这个家伙怎么办?
只能慢慢地把他宠坏,让别人惹不起,不敢爱!
苏页知道慕风的身份, 对他出现在京城并不惊讶。
他一眼就发现了苏青竹脸上的伤, 只是当着慕风的面什么都没问。
苏青竹还无比庆幸, 以为自己成功蒙混过去,没成想,刚一回到崇元殿, 饭也没吃, 便被苏页关进了房间里。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苏页脸色冷冷的, 眼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苏青竹看天看地, 睁着眼说瞎话,“哪、哪有伤?你看错了。”
苏页定定地看着他。
苏青竹挠挠头,大大咧咧地说道:“那什么,我不小心撞的。”
苏页抱着手臂,冷着脸,不说话。
苏青竹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发飙的苏花大娘和沉默的苏页——这两个,是对他最好的人。
苏青竹没法,只得一五一十地把打架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大概觉得闵景之类的不太重要,他没想起来说。
苏页听完之后,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苏青竹抬着眼皮偷偷看他,怂怂地解释道:“这事真不能怪我,我总不能任他们抢、任他们骂吧?”
苏页点点头,“嗯,不怪你。”
“真的,我没骗你,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凶险——诶?你刚刚说啥?”
“我说,不怪你,是他们太坏了。”苏页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地触上他的脸,“还疼不疼?”
苏青竹顿时得意忘形,炸炸乎乎地说道:“早就没事了,风哥的药凉凉的,抹上之后就一点都不疼了!”
苏页挑眉,“风哥?”
“呃……”苏青竹眨了眨眼,抓耳挠腮,“就是,开、开玩笑叫的,呵呵……”
苏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点点他的额头,“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苏青竹露出一个坏笑,“放心吧,我精着呢!”
苏页哭笑不得,“行了,吃饭去吧,小精人儿!”
“呐,这事就算过去了?”苏青竹期盼地问道。
苏页点点头,“嗯,过去了。”
苏青竹眼睛一亮,“那明天我还可以出宫去玩?”
苏页立马变脸,“回家之前,不许再出去。”
“嗷——”苏青竹气瘫在床上,“这叫过去了呀!”
苏页不理他,径自出门去了。
——
趁着众人吃饭的工夫,苏页提着食盒去了前殿。
今日正好是冬瓜轮值。
冬瓜大老远看到苏页,便颠颠地跑了过来,“嫂子,你找我?”
苏页懒得纠正他的称呼,直接将食盒递给他,“做了几样小菜,给兄弟们尝尝。”
冬瓜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大大的笑脸,“谢谢嫂子!”
苏页笑笑,低声问道:“将军今日在不在?”
冬瓜一愣,笑容顿时僵住。
苏页挑眉,不明所以。
冬瓜挠着头,嘟嘟囔囔地说道:“嫂子,峰哥那么喜欢你,你就别惦记着将军了呗……”
苏页一噎,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你个混小子,想什么呢!”
冬瓜不服气,“论年纪,我比你还大呢!”
“论头脑呢?”
冬瓜立马不说话了。
苏页白了他一眼,“你帮我传个话。”
冬瓜蔫蔫地说道:“峰哥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苏页作势又要打,冬瓜抱着脑袋躲过。
苏页不再废话,言简意赅地将苏青竹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那几人的身份想来不低,把这件事告诉将军,让他心里有个数。”
怎么说,他们也是打着霍达的名头来的,无论好事坏事,最后都会算在霍达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让将军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尾巴留下来,我怕青竹再吃亏。”
冬瓜挠挠头,“就这事儿啊?”
“你以为呢?”
冬瓜嘿嘿一笑,“嫂子我错了,我这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苏页摇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转身,便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虞峰上前,摸了摸苏页的额头,温声问道:“晚饭就吃了那么点儿,是不是不舒服?”
苏页倚在他身上,疲惫地点了点头。
虞峰的顿时紧张起来,“小页子哪里不舒服?”
“累……”
“别的呢?”
“唔……脚说,它们不想走路。”
虞峰心头一松,宠溺地捏捏双儿的鼻子,“告诉那两只小懒脚,它们的主人我背回去。”
“它们说,辛苦了。”
虞峰笑笑,求之不得。
苏页摊着手脚,全身心地伏在虞峰背上。
虞峰勾着双儿腿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两人的倒影印在长长的宫墙上,亲密得仿佛合二为一。
——
仁宣元年八月十八,武英殿。
皇帝论功行赏。
为了显示皇帝仁爱,萧珩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和气地问苏页,“苏卿立了大功,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没成想,苏页口气大过天,张口便讨要爵位。
举坐哗然。
萧珩难掩惊讶,下意识地看向霍达——你到底有没有提前通气?
霍达冤枉极了——我说了呀,我发誓我说了!
萧珩眨眼,那怎么还……
霍达撇嘴,如果安安分分,就不是他苏页苏小仙童了!
萧珩轻咳一声,尴尬道:“苏卿有所不知,皇爵例来都是赐男不赐双儿,苏卿不如换一样吧!”
苏页揖身,态度不卑不亢,“臣得知,爵位向来是有功者得之,既然双儿也能立功,为何不可赐下?”
萧珩一愣,唔……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将目光转向座下,“闵爱卿,你身为御史大夫,掌管官员调度,针对此事有何见解?”
闵政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苏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慕太尉冷哼,“什么‘苏大人’!一个厨子,陛下给了几分脸面,还真拿着自个儿当回事了?还想要爵位,呵!”
闵政顿住,不再说话。
花白胡子的老丞相睁开微眯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莫非太尉大人对吏法也所涉猎?”
慕太尉一噎,“没有。”
萧珩极其隐晦地勾了勾唇,“闵爱卿,继续。”
“是,陛下。吏法有云,爵位用于赏赐有功之臣,所谓‘传男不传双儿’并未见于先贤著述。”
“哦?闵爱卿的意思是……”
“臣以为,或者是先例太少,也或者是双儿本就缺少立功的机会,因此长久以来便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观念,让人们误以为爵位不可传于双儿。”
萧珩眼中生出一丝兴趣,“依照闵爱卿的意思,苏卿这爵位是给得,还是给不得?”
闵政躬身,“给与不给皆是皇恩,臣不敢妄议。”
慕太尉冷笑,“刚才说一大堆,现在不敢妄议了?”
闵政低眉敛目,只当没听见。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慕太尉一介武夫,大字不识一个,却是个怼天怼地的货,大家已经习惯了。
唯一不同的是,今是殿上多了一个低眉敛目的人。
闵政与苏页一前一后,皆是偏白的面庞,修长的眉目,微微躬身的模样显得从容有礼。
萧珩目光一顿——咦?怎么看着苏页和闵政竟有三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