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输完液,已经下午五点。屋外飘起了雪花,北风翻卷着,呼啸而过。
夏鸣坐起来,扶着床下地,没走两步噗通一声就摔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病房里面的人帮忙将他扶到床上,方翠荣看着心疼,这孩子连走路都两腿打颤,叹气道:咋们还是住院吧。夏鸣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爸爸晚上还要回家吃饭呢,这么冷的天,他在外面忙了,回家吃不上一口热菜热饭多可怜。我没事,就是躺久了腿软,休息一会就好。方翠荣劝了半天,儿子是个主意正的人,决定的事八匹马拉不回来,于是只好作罢。
夏鸣躺在床上,神智都有些模糊,强打精神,撑着坐起来。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走到医院门口,若是让母亲借个轮椅什么的,估计今晚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夏鸣其实不单单是为了省钱,他害怕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敏锐的嗅觉吃痛,让他回忆起过往,让他想起他最后一线光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母亲过来扶他,一米六的身高撑不起一米八个头的夏鸣,两个人摇摇晃晃往下坠。
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支撑起他的身子,将他搂进了宽厚温暖的怀中。低沉浑厚的男音在耳旁响起:怎么病的那么厉害,好些天没看见你了,去你单位才知道你病了。说着把夏鸣的身子往上提起来,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热乎乎的气流吹在脸颊,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香皂的味,清晰充满男性魅力的味道。夏鸣喜欢这种味道,不像香水那么造作,也不像有些人浑身的汗味,单单是味道而言,很让人舒服。夏鸣觉得自己脑子大概烧坏了,听了几个月的嗓音,怎么就今天觉得格外的动听,成熟男人特有的嗓音沉稳的传入耳中,一瞬间就俘获了他的心。
不得不承认,病弱的时候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一点点的温暖都能传遍全身,一点点的问候都能误解成关爱或是爱那一瞬间,他的心颤动了一下
方翠荣看着来访者,一个是王友亮,夏鸣的同事,去他家吃喝了很多次,每天接送夏鸣,让她非常感动。另一个,她认真打量了一下,个子很高很魁梧的男子,面貌陌生,听口气好像和自家儿子很熟。
夏鸣膝盖一软,直接往地上跪,潘勇顺手将他捞起来,和王友亮合力把他弄到自己背上。
夏鸣的脸枕在潘勇的肩上,踏实的感觉,突然很想依靠,依靠在这个宽阔肩膀男人的怀里。可是,这肩膀是留给他的吗?他这种人,还能去追求想要的那份感情吗?他想着,黯然,痛苦。环在潘勇胸前的细长胳膊收紧了些,他想搂住些什么,即便是短暂的,也知足了。
潘勇顿了顿脚步,微微偏了偏头,眉目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愁,很快隐藏了起来。
回到家,将夏鸣安顿好,方翠荣便去厨房张罗。车上听了潘勇的解救夏鸣的英雄事迹,可把她感动坏了,非要留他们在家吃晚饭。
夏鸣躺在床上,已经醒了,不知是不是有人说话,转移了注意力,他感觉这会儿比医院的时候舒服很多。
王友亮不客气,拿起桌上放着的苹果,咔嚓几口,嘴巴吧唧的嘣响,听得夏鸣皱眉道:你是饿了两天,来我家扫荡来着?王友亮胖脸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不知为啥,你妈买的东西特好吃。夏鸣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双手探到一旁的桌面上,摸索到盘子里面的苹果,犹豫了一下,还是像潘勇的方向递了过去。
你也吃一个吧今天谢谢你了手递了出去,夏鸣就后悔了,无事献什么殷勤,让人家误会了可怎么好。想着赶忙往回缩手,却被一只手掌轻轻抓住了手腕。
潘勇接过苹果,笑着说:看把你小气的,送出去的礼还有往回收的?他盯着夏鸣略微苍白的脸颊,竟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垂落着,半遮住黑黑的眼瞳。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其俊俏的男孩子,就是这一张脸,初次见面就让他留下了难忘的映像。
是的,潘勇是个同,可是他不能确定夏鸣是不是同类。他也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语言暗示,没见这孩子有什么反应,不躲不藏不回应,也就是不反感男人的碰触吧。他本想着慢慢试探着,不着急,毕竟这孩子还是个未经世事的雏鸟,一不留神吓坏了可不好。可是,看着这样的夏鸣,潘勇恨不得王友亮马上、立即、瞬间滚蛋,越远越好。然后,他要将这个男孩好好地抱在怀里,疼惜一下。
屋里突然就静了下来,两个人各自有着心事。夏鸣想我这样是不是有点露骨,潘勇毕竟三十了,经历了不少事情,接触过不少人,阅历丰富,肯定会看穿我的。潘勇想,这孩子一直在妈妈的呵护下,暗示那么多次都不明白,他是不是晚熟呀。王友亮左看看又看看,这两人怎么不说话了,没意思,苹果好吃。
屋外想起了电视剧的音乐,王友亮一听屁颠颠跑出去,边跑边说:你们慢聊,我的电视剧开始了,我去看一会。临走顺手带上了门,留下了很是尴尬的两人。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贼心没贼胆,夏鸣自嘲,坦坦荡荡的,你怕个什么呢?
你
你
沉默很久,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你先
你先说
又是沉默后同时开口,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鸣的笑太纯净,社会混了这些年的潘勇竟然是如此的渴望得到,比以往都更加强烈的感情在胸口泛滥。他站起身,坐在了床沿上,彼此离得更近,静的可以听见有些加快的呼吸声,可以看见胸口明显的起伏。就这样鬼使神差的,他拉住了夏鸣的手,那只输液的手,手背上还贴着胶布,整个手指手掌都是冰冷的。他捧在双掌之间,目光留恋在夏鸣的脸上,轻声说:手真冷说完,便捧到了嘴边,哈了一口气,笑道:不过没事你若是愿意我是温暖的说完,他便静静地看着这个青年,等待着他的宣判。
活了三十年,圈子里面也是摸爬滚打了十年有余,他知道他们这种人叫做不见天,也叫见光死。三十岁的人了,他早就不相信什么被社会接受,被父母理解,什么两个男人一生一世的爱情,什么地老天荒白头到老。都是扯淡,纯粹的扯淡。见了光就是死路一条,别说单位混不下去,亲人那关过不了,就是就是那里他也圆不下去
所以,潘勇一直以来都是只接受一夜情,互相安抚一下,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各自走人,不要有纠缠。这是对的,他明白可是,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疯了?疯了!
是的!潘勇对自己说,这是在玩火自焚,可是,他就控制不住跳了下去。
夏鸣打了一个哆嗦,脑袋更蒙了,他想抽回手,可是那个男人的体温随着指尖流入身体,他犹豫了,留恋了,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以吗,能答应吗,答应之后又能怎样,他们之间怎么相处好多的疑问,他想迈出步子,探索着前行,太黑,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曾有过一丝光亮,可是未来呢?
人生总有许许多多的路口,常常不知如何选择,向左走?向右走?
夏鸣想,凭着感觉走吧,这么暖和的一个男人,不该是冷酷无情的吧。他睁开眼睛,抬起头,举起另一只手抚摸上这个男人的眉眼,高高的眉骨,刚硬的线条,他用手记住了这个男人。
这不是夏鸣的初恋,却是他第一个交往的男人。这个时候的夏鸣想法还是天真的,你情我愿,互相珍惜,应该就能长长久久吧。他在黑暗中,满怀希望的摸索着,未来看不见,但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地向你走来。对于这段感情,夏鸣刻骨铭心,这个男人,这个在他生命中给过他希望,告诉他现实,让他明白,人生漫长,很多事情可遇不可求的男人,叫做现实
爱情,对于他,求不得,放不下
07.紧紧抱着,别放手
情侣之间该做些什么呢?昭告朋友?没胆子。牵手逛街?太怪异。看电影吃爆米花?看不见。
好吧,即便不能像普通男女朋友那样,那就隐秘点的互诉情衷吧。出去吃饭,陌生环境实在不方便,夏鸣也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拒绝几次,潘勇也不勉强了。潘勇一周去酒吧也就一两次,拿了工钱的胖子王友亮尽职尽责的护送左右,一点空隙也不给他们。逮了空隙暗送秋波,也是一去不复返,石沉大海,永远也得不到个回应。
看得见吃不着,这可急坏了潘警官。表白之后没被拒绝,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可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一两个月过去,两个人毫无进展,潘勇的确有些急了。上班也想下班也想,终于让他想出来一个法子,上按摩院办一个VIP,独立的雅间,钦点的按摩师,这不就结了吗。
潘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一拍大腿,一张脸春意盎然的下班了。进了门说明来意,立刻被捧为贵宾,桃子笑着奉上茶水,说道:潘警官,夏鸣还要十五分钟才能结束,你若是赶时间,我帮你介绍个老一点的师父。潘勇应付着笑,心想:我这是来约会,不是给那些老家伙练手的。桃子站在一旁口若悬河介绍店里的招牌师傅,人家堂堂片警,可不能怠慢了。
不是桃子话唠,实在是怕这警官先生不满意,到时候找店里面麻烦。夏鸣在按摩店算不得好手,主要是力气不大,客人觉得不给力,还好夏鸣干净长得又好,所以多半找来的都是些女客人。桃子看了看牛高马大身形彪悍的警察,直觉的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做工作,夏鸣已经出来了。
夏师傅,等你好久了。潘勇有些夸张的喊他,面上装的正儿八经的,其实内心早就小猫儿乱抓,恨不得立马化身狼人,直接扑上去将人吃干抹尽的才能罢休。
夏鸣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立马克制住,紧紧抿着,生怕别人看见了那泄露而出的喜悦。他不知道别的同们怎么恋爱,只是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是不是过于无趣了些,那人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点了呢,会不会很快失去热情呢。
进了雅间,引导员关上门退了出去,夏鸣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一双手直接钳在他的腰上,狠狠地将他抱入怀中。他的脸贴在那人的脸颊上,让他顿时羞红满面,下意识的拿手去推。那人越发的用力,紧紧地环着他,在他耳旁低沉说:想我没?声音磁性充满危险的前兆,夏鸣打了一个寒战,工作单位,这人也太大胆了。
你你等会有人进来的,你快放手夏鸣竖起耳朵,做贼心虚,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既慌张又渴望,至于渴望什么,一时也说不上来。他就觉得平日里还算正人君子的某人,怎么突然就兽性大发,低头就是一阵乱啃,毫无章法几乎饥渴般的发泄,好几次牙齿撞上牙齿,疼得他一哆嗦。
一个挣扎,一个饿狼,两个人累的满头汗这才停了下来。潘勇摸着他的脸,看着他红红的脸颊,低垂的眉眼,轻声笑问:想我没?夏鸣正要批评一通,感觉那人又开始动作,吓得赶忙说道:想了,想了,别这样。慌张的模样引得潘勇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