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答案,杨逍和李寻欢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你知道他们进牢里干什么吗?”
郑有德迟疑了一下,李寻欢便将那锭银子放到他手上,郑有德一喜,立即说:“他们说在牢里有位好朋友,想进去看看,顺便给这位好朋友带点东西。”
“带的是什么东西?”
这次郑有德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是一口箱子装着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换洗的衣服和吃的用的之类。”
看来这狱卒根本就不知道犯人掉包的事,难怪突厥人没有对他下手。
“你听得出他们的口音是哪里人吗?”
“口音?”郑有德努力想了一下,摇头,“他们就一个人和我说话,说的是官话,我听不出来。”
李寻欢又问了几句,除了知道认出周义的犯人家属在城东市集一个药铺打杂工之外,就再也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
看着郑有德兴勿勿的走向赌坊,杨逍说:“这样的人,留下他真的是比杀了他还有用。”
李寻欢没说话,他想到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
接着,二人一同前往市集,好容易找到那犯人的家里,却见有人从里面抬出一具裹得严实的尸体,仵作跟在后面,向围观的百姓一打听才知原来是死者在帮药铺制药时不慎中毒身亡。
杨逍自然是不信的,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别说现在死人再也无法开口,就算他们找到的是活人,也不一定能问出点什么。
对方下手太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杨逍和李寻欢一时无计可施,杨逍想起黑衣人的武功又想到了断了周义四肢的金刚指,也许他们可以到少林寺问问。
少林门下弟子众多,难免会混进几个心术不正的,如果能让少林出面处理此事那是最好。
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回客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少林。
杨逍在昨夜里与黑衣人对了一掌,虽然对方被自己掌力震开,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在用过晚膳后回房运功调息,两个时辰之后,杨逍运功完毕,只觉得精力充沛,一天一夜奔波的疲劳已经一扫而空。
这时窗外明月高挂,杨逍忽然又想起了坐忘峰,一时思潮起伏难以入睡,于是走出房间去厨房想要找点酒喝,正好遇上同样来找酒的李寻欢。
而李寻欢比他早一步拿到酒。
“我以为你休息了。”
“我也是,以为你休息了。”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外堂的伙记刚把店门关上,见杨逍和李寻欢两位客人来了,连忙上前说:“两位爷,我们外堂这边已经打佯了,没有伙记招呼两位了。”
“不要紧,我们会招呼自己。”李寻欢走向一张窗边的桌子,随手推开了窗户。
月光一瞬间洒了满堂,也洒了李寻欢一身,颜色清冷得孤独。
“今晚的月色不错,看来连灯也可以省了。”杨逍走过去将桌上的椅子放下来,与李寻欢面对面坐下了,见伙记仍站在旁边,脸上似乎有些为难,杨逍又对伙记说:“这样吧,你去看看厨房还能弄出什么下酒菜,都端上来,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明早再来收拾。”他说着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那伙记想自己住得也不远,明早早点来收拾了,想来老板也不会发现,于是转身跑去厨房,果然不一会就端上来两盘果仁,一盘r_ou_和一盘青菜,还拿来了一盏油灯,然后才领着碎银走了。
掌上灯后仿佛整个色调都变暖了。
李寻欢看着跃跃的灯火有点出神,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李园,有一晚月色也和这天晚上一样冷清,他在花园里等着表妹到来一同赏月,林诗音来的时候也掌着一盏灯,那时候在表妹的周围像是环绕了一层暖意。
这时,杨逍却问:“你是不是还在想突厥人的事?”
李寻欢回过神,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道:“嗯。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在镖局的厢房里,一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人是中原口音。”
“怎么,你想到是什么人了?”
李寻欢笑了笑,说:“我还没这么大的本事,”他顿了顿,收起笑容继续说,“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雇佣关系,为突厥的可汗办事,现在看来不是,他们行事的方式不像突厥人。”
“也许是那两个中原人为突厥人出谋划策。”
李寻欢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觉得那两个中原人有另外的目的,而且不是为突厥。”
杨逍怀疑问:“你的意思是他们互相利用?”
“这个我还不能确定。”
“他们是武林中人,目的可能也是与中原武林有关。”
杨逍说出了李寻欢所担心的,可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信息可以确定方向,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相比起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讨论,李寻欢更想说另外的事情。应该说,他更想知道杨逍对那件事的态度,于是李寻欢没有再接话,只若有所思的轻轻转动着酒杯。
杨逍注视了李寻欢好一会,如他所愿的问了:“你还在想别的事?”
李寻欢点头:“嗯。”
“你在想‘庄周’?”
李寻欢淡淡地背诵了一段:“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到底是光明左使在梦中成了我,还是我在梦中成了光明左使,周前辈也没有来得及说明。”
“那你希望哪一个才是虚构的梦镜?”
杨逍拿起酒杯,一时怔然。
第13章 长条短叶翠濛濛(中)
杨逍醒了,是被杨不悔叫醒的。
他坐起身来,认得这是自己的卧室,房内一桌一椅都是自己亲手打造的,窗外小院子里的一树一木也皆由自己亲手种下的,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他与女儿不悔在昆仑山坐忘峰上的隐居之所。
一只金色的蝴蝶悄悄停驻在杨逍房间的窗台上。
脑中一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没,杨逍有一刹那的仿佛,接着一些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是的,自己曾在五行旗的兄弟面前立誓从此不再管明教之事,本想携着纪晓芙到坐忘峰隐居,从此不再问江湖事,过那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没想到纪晓芙终究仍抛不下那些迂腐的俗世观念舍他而去,最后更是丧命在灭绝那个老妖婆手里,临终前托张无忌那小子带杨不悔前来寻自己。
到现在父女两人已在这昆仑山上住了八年。
“爹——”杨不悔小心翼翼地坐到杨逍旁边,“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杨逍白了杨不悔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杨不悔的外貌越长越酷似她娘,有时念及纪晓芙,杨逍对女儿会稍微纵容一些,他本打算将一生武学皆传给女儿,无奈杨不悔的x_ing子活泼,实在定不下来练武,打坐个把时辰都要哭闹几次,杨逍也就不再强求了。
“爹——”
“不敢,我哪敢生你纪后悔大小姐的气。”杨逍负气地说。他可没忘记杨不悔为了张无忌跟自己吵架说从此不姓杨、不叫杨不悔,要姓纪、叫纪后悔的事,听得杨逍那个气啊。
杨不悔急了,爹怎的忒么记仇!连忙蹭蹭蹭地过去绕着杨逍的手臂,讨好地说:“爹,我那不是随口乱说的嘛,你堂堂光明左使,大人有大量,别再跟我这种小丫头生气了嘛。”
其实杨逍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这时见杨不悔认错,便不再追究,脸上也有了笑容,他语气宠溺地说:“你呀,说话不知轻重,就是被宠坏了,要是在江湖上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杨不悔察言观色,知道父亲不再生自己的气,心下十分欢喜,乖巧地说:“有爹在谁敢欺负我!——对了,爹,我特地给你做了烧r-u鸽,你快来尝尝。”说着便拉着杨逍走到桌边。
桌上放着一只烧得香喷喷的鸽子,旁边还放着一壶酒,看来杨不悔这诚意也是足够的。
杨逍顺着她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鸽子,打趣说:“哪来这么大只r-u鸽,是山□□?”
杨不悔说:“才不是呢!今天一早我起床就看到这鸽子飞到我们家的院子里,我过去抓它也不跑,我就想好久没给爹做好吃的了,这鸽子年纪可能大是大了点,但是烤完了也很香脆呀,我就把它烤了。爹,你快尝尝!”
杨逍越听越疑惑:“你说它是停到我们的院子里?”
“是呀。”
杨逍拨了一下鸽子,朝腿部看了看,放下了筷子。
杨不悔开始有点心虚了。
“这鸽子的腿上是不是绑了什么东西?”
杨不悔别开眼抿着唇没有回答。
杨逍一见杨不悔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伸出手:“交出来——”
杨不悔摇头:“你不是说过不再管明教的事吗?”
“没错,五行旗一向与我不和,就是因为这样,若非事关重大,他们绝不会放出这只信鸽。”杨逍站起身踱步,“——我让你交出来,听见没有?!”
杨不悔无法,只得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只有尾指一半长短的竹筒。
“你有打开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