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怀熙还是知道了,一干守备人员连带空焰一起都受了责罚,当天怀熙直接调来三百亲兵,护送荣爱和灵安立刻返京,而他自己则因为急召要连夜回京,荣爱虽然觉得太夸张,可也没有反驳,一方面是对怀熙的愧疚,另一方面又菱的生日将至,他本来就该回去。
原本谭雨泽已死,众人顺理成章的在心里将周思淼的死一并定案了。可等夜天在他们立刻鹿山时追上了他们,却带回开棺验尸的结果是周思淼死于一剑封喉。
听见这个结果的时候,荣爱几乎是下意识的把目光放在了苏涵山身上,毕竟那天在风月楼,这个手法出现了太多次……从荣爱的角度只看见苏涵山的一个侧面,沐浴在初秋的阳光里,干净而柔和,偶尔有风刮过,腰间的铃铛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病中自己很多次都是听着这个声音入眠的……荣爱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将心中的疑虑压下,之前已经误会过他一次了……这次只是巧合吧~天下用剑之人何其多~又怎么能评这个定论呢?叮嘱夜天不要再和别人提起这事,打算以后再从长计议。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京,沿途荣爱跟着苏涵山学会了一只曲子,名为《月出》,却是用树叶吹奏的,接过树叶的时候,甚至可以闻见苏涵山身上的瑶世香: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朦胧的曲调,朦胧的香味,还有朦胧的感情……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那时曾相信过永远……在那样温柔的一天……
看着星罗棋布的街市,听着街贩熟悉的叫卖……事隔半年再回到这里,荣爱觉得倍感亲切,驱散了之前的阴霾。荣爱忍不住归乡情切,一扬鞭子,率先策马奔入,守城官兵刚要阻拦就被长官呵斥“你活得不耐烦了啊~没看见淮南候徽印么,敢在京城这么横冲直撞的,那人多半就是小侯爷……”
苏涵山听见,意外的没有责怪荣爱违反了他们的“条约”,只是安静的看着那苏方色的身影如跳动的火焰一般,欢快的远去,扬起一振尘烟……
因为荣爱的归来,淮南候府也上上下下忙个不停。荣爱在丫环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完,桌上早备好了膳:清蒸芙蓉蟹,香兰贵妃鱼,胭脂鹌鹑脯,酒酿梅花糕……都是他爱吃的菜式。荣爱微微勾起嘴角:回家的感觉蛮不错的……想起苏涵山,让厨房照样送一份过去,因为他的身份都是虚构,无法通过他的籍贯猜测他的饮食,不知会不会喜欢这些菜式~
屋里,蓝田玉冠锁乌发,饶是泼墨难画,桃花为眼柳为眉,最是风流不假,蜀锦丝袍精巧的暗纹勾勒出赤罴,天鹿,辟邪等六兽,即“副笄六珈”,更彰显了他尊贵的身份,衬得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完美无暇,一旁伺候的丫环们虽然都看惯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神仙人物~父亲不在,荣爱思姐心切,稍作休息,下午就换上较为正规的衣服,入宫请安。
路过南苑时,知会了苏涵山一声,却见后者回了自己一个微笑,不同于平时的揶揄,赞赏,讽刺……怎么说呢,有点……忧伤。虽然荣爱一直觉得这个词不该和苏涵山有关,这让他有些在意“你怎么了?”
“无事,你早去早回。”再望去,苏涵山眼中早不复刚才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荣爱看了他一会,似要从中找出端倪,终是挨不住宫里来的人一请再请,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那人仍立在门口,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朝他喊“那你等我啊。”
“好,我等你。”苏涵山站在那一袭枫叶下,临风而立,芝兰玉树。
第 26 章
朱墙金瓦,雕龙鳞银,气势恢弘的宫阙似远山连绵,据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依照阴阳五行而列,受四方之神庇佑,间或亭台楼阁,回廊水榭,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已是初秋时节,诺大的院落里却无一片落叶,灰衣绛袍的奴才皆垂首弓腰,见了主子都要逼退跪礼,守备巡逻的侍卫则千篇一律的面无表情。这里是封华的禁宫,最高统治者的居所,荣爱对这里并不陌生,作为怀熙的伴读,他曾有三年的时光都在这里渡过,却从来没有喜欢过这里。
一路上畅通无阻,淮南候府小侯爷的身份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身边的公公笑得一连谄媚,音量却不高,大小刚好让荣爱听见,又不会冲撞了这位贵人“小侯爷有阵子没来了,皇后娘娘可是没少叨念您~”
是啊,他的阿姐就住在这里,在这华丽的缺少情意的地方,在那重重宫墙的背后,披着尊崇荣耀的称谓母仪天下。可于他,阿姐永远是那个喊他“荣哥儿~”的活泼明艳的女子。
“小侯爷,皇后娘娘就在花园等您呢。”领路的公公识趣的退开,留下姐弟两人说体己话~
荣爱穿过那金轮般的菊花,看见了彼端微笑的女子:以五彩彰施于五色作服,艳丽而不失端庄,发上的金题,白珠璫绕,以翡翠为华云,璎珞为流岚,更衬得那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样貌明艳不可方物。
“阿姐~”荣爱疾走几步,扶了又菱的手臂,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来。又菱步履端庄,眼中却带着真诚的欣喜和疼爱,好好打量了一番荣爱,确定他没不开心也没瘦了才拉了他坐下,两个人聊了聊宫里的情况,没有什么太新鲜的东西,又说到前线的战事,虽然担忧,他们却对自己的父亲却很有把握,最后说起荣爱拜师的事。 又菱忍不住埋怨“你这小没良心的,半年连个信儿都不捎,要不是爹说给你找了个师父,还以为你被拐了呢~”
“阿姐,我可是武功盖世,誰能拐了我去~”荣爱笑嘻嘻的玩笑,有点撒娇的意味。
“好好好~武功盖世~”又菱笑着摸了摸荣爱的头“都该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还跟孩子一样~”想到什么又接着说“荣哥儿,不是阿姐说你,京城那么多饱学之士,你就偏偏跟那个姓苏的跑去什么鹿山了?”
“没法子,认赌服输~”经过这么长时间,苏涵山的才华能力都得到了荣爱的认可,说起拜师的事已不像之前那么愤愤了~又想起临走时他的样子,不禁又皱了眉头。
“你可是讨厌他?”又菱却不是这么理解的,以为苏涵山触了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