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二更更响,天地寂寞,雪落无声。
荣爱终是睁开了眼睛,不期然与守着他的怀熙对视。
他们在昏黄的灯火剪影中,有如两株隔江相望的菩提,静谧而忧伤。那是一人拼尽全力,原地挣扎,却突然发现,另一人早已泅渡而去,彼岸坐化……
隔着那条名为时间的长河,辗转错落那么多年,暗香疏影的曾经徒留下荒芜凌乱,地老天荒的故事只剩下断简残篇,时光荏苒,心已成灰,纵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又当如何说?
到底,是你伸手的时候,我已错过?还是我先松了手,你却执著?
才至今日,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你醒了……”许久,怀熙只能说出这样干涩的一句。
荣爱不应,怀熙也不勉强,只是轻轻牵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捂着,难为怀熙这样的性格,一直絮絮的说着琐碎:大夫说伤口按时伤药,三天后就能沾水了,只是这几日里要忌辛辣;梅园的花开了,难得的双色,像极了小时候北边贡的西阵织;今儿个就落雪了,等明日出了太阳,定引得那群孩子嬉戏,恐怕会扰了休息……
一句一句支离破碎的语句,像要挽留什么,却轻易地被夜风吹散,散落一地遗憾……
最后,怀熙轻声说“皇兄给我指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怀着忐忑与无奈,观察着荣爱的表情,见荣爱微微侧了侧头,心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声音都几乎小心翼翼“你在乎?”他甚至想只要荣爱说一句,他会扛旨……
可后者却只是合着眼睛,极平淡的一句:“我在乎过。”是,那时候,他真的曾经那样憧憬:就这样待在怀熙身边一辈子,追随着他闯过一些狂风骤雨……也许不算是爱,却真的依赖过,在乎过,然而时至今日,早已沧海桑田,流年不再,说起的时候,极尽讽刺……
心被巨大的疼痛掩埋,怀熙禁不住恐惧,握紧了手,像要耗尽力气一般“荣爱……荣爱……我该拿你怎么办……”
“王爷严重了,”荣爱只是缓慢而坚定的自怀熙颤抖的手中抽出自己冰冷的手,挣扎着从榻上起来,那个曾经骄傲、锐利的少年屈下了他高贵的膝,给怀熙行了一个正式的大礼“狄荣爱早在淮南候被抄家的时候死了,这里留下的不过一个奴才,一个幸人……不敢脏了王爷的手……”
呵~王爷~
原来你我已是这般……
怀熙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任由一颗心支离破碎,灵魂分崩离析。
许久,他俯身吻上荣爱,意义明显,却是那么的绝望……
“要我恨你么?”荣爱仰面望向怀熙。他早已明了挣扎无意,对于眼前这个人,这个爱着他的人,他只有一句冷漠的,有礼的,疏离的,好似只是询问天气般的问询,不知是在给誰反悔的机会……
“你没有在恨么?”怀熙反问。
“……”荣爱沉默,反驳不能。是呀~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从折断羽翼的那一刻起,从烙印印在身上那一刻起……哪里不在痛,不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