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剑三·羊花】浮生夜谭 作者:山风有露【完结】(63)

2019-06-14  作者|标签:山风有露

可叶熹偏偏不知此中深意,没过几个月又嘻嘻哈哈地来寻他,道:“秋白,我来时见路边有片白杨林,这季节美得很,随我去看看!”

他走在林中,一身秋香色锦衣,眉如山目如水,像幅画似的。程秋白便忍不住要问他:“你当真把那首《凉州词》裱起来了?”

叶熹一愣,登时紧张起来,忙问:“你如何知道的?”

“你自己说的。”

“这、这……”意识到是酒后失言,叶熹尴尬不已。

程秋白是喜的,忍不住要笑他,叶熹一见他笑,便也跟着哈哈笑自己,彼此却都未再言及更多。这片树林倒是成了两人常来的休憩之处,靠坐树下,放眼望去就是茫茫旷野,离离芳Cao无边,千百年来,牧民遵循着古老的习俗,在此生息蕃庶。

叶熹闲到发霉,一日入夜竟破天荒地去找仍在帐中翻查要件的程秋白,问他要不要出去透透气。程秋白半句推辞也无,随着叶熹往那林中走,一路上却沉默不语,半晌才唤了声:“阿熹。”

“你今日是怎么了?”叶熹不明所以。

“最近战事频繁,你还是莫在丰州待久了。”

“我晓得。”叶熹到底是识大体的,点头道,“我大唐疆土被吐蕃蚕食,实在可恨至极,你们上阵杀敌不易,我也该当不给你们添麻烦。明日便走,下次盟中支援我再来探望你。”

程秋白忙道:“也不用走得如此急……”

“那便不急,你说何时就何时!”叶熹干脆道。

月色透过树的缝隙,漏下一地碎光,又溅在二人衣摆上,闪闪烁烁。程秋白低着头,挪着步子去踩那月光,嘴上吞吞吐吐道:“阿熹,待我解甲……你可愿……”

“啊?”

“我对你……”程秋白拔高了声音,“我、想和你一起……”

叶熹终是回过味来,惊地跳了起来,声音都有些抖:“秋白!”连喊了几声,却又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程秋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抚他的鬓发:“我能不能……”

叶熹心如乱麻,直愣愣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程秋白温暖有力的手掌触到他的脸颊,他才蓦地红了脸,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这天策将士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略微倾下身去将脸贴近他。

满面都是程秋白灼热的气息,还有他身上一丁点的龙涎香的味道。

叶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在他闭目打算接受这让人措手不及的亲密时,耳边却骤然传来“嗖”的一声轻响,随即他便被程秋白扑倒在了Cao丛中。

一支冷箭,不偏不倚,正巧钉在了他方才身后的那棵白杨上。

叶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对看着程秋白。程秋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仔细听着外面的情况。有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还夹杂着人的交谈,说的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吐蕃人!两人皆是大骇,俯在地上不敢再动一下,可那些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你去叫人,我拖住他们。”程秋白的声音非常小,但这句话却如此清晰。

他们别无选择。

一起跑,逃脱的可能x_ing渺茫,一起留,双双被俘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叶熹没命似的骑着马往回赶,马臀几乎要被他抽得皮开r_ou_绽。天策军训练有素,片晌便集结人马朝白杨林的方向赶去。

这一仗只打了一两个时辰,全歼了进犯的吐蕃人,士兵死了一些,伤了一些,该送医的送医,该清点的清点。

唯独不见程秋白。

叶熹想到此处,只觉心口刺痛不已,又是悔又是恨。他胡乱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强忍住汹涌而来的悲恸,逐个摸索着地上的尸体。

人总爱抱有侥幸,总还念着万一、或许、说不定,哪知这些期冀般的词语才最是残忍,能将一个人心里最后的防线击得粉碎。

叶熹瘫坐在地上。

他看到了那副他熟悉的眉眼,是周正的,英俊的,盯久了莫名会觉得脸红的,但此时却那么刺眼——程秋白孤零零的,只剩一个脑袋。

叶熹大叫了一声,蹬着腿想往后退,退到一半,又纵身扑了回去,一把抱起他的头颅,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发出一阵破碎的呜咽。叶熹的双眼这时才模糊了起来,泪水糊在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用手去摸,摸他的眼窝,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他想放声大哭,可本该如山洪般爆发的情绪却被生生卡住,他发不出声音,却泛起一种恶心感,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一般。他躺在地上,怀中死死地抱着那颗脑袋,气息逐渐平静,却一动不动,和周围的尸体们没什么两样。

天策府最终找到了程秋白的身体,但叶熹拒绝让他的头同身体一起下葬。叶熹把它洗得干净异常,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带上发冠,就像是个闭眼沉睡的天策将士。

有人劝他说,虽天气凉爽,但程校尉总不能放得太久,烂了臭了,也是不好的。

这话总算是起了点作用,叶熹不情不愿地将那颗脑袋放回了棺材,整日对着手里的玉佩发呆。

这是他在白杨林中找到的,就在程秋白的头边,想必他一直挂在脖子上。那玉本来白而透,但从程秋白死时起,玉上就染了血,擦也擦不掉,几日之后甚至有了浸入其中的迹象。

头七,叶熹同往常一样,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几乎无法合眼。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脑中一遍遍回忆着程秋白以往的种种。为什么这么晚才察觉,这个人对他那么明显的温柔和迁就,若是早一点,就一点点,或许都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叶熹感觉冷,他缩成了一团,可那冷意仍无法消退。片刻过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睁眼,便看到了站在他榻前的那具躯体。

一身铠甲,身姿挺拔,肩上却空空如也。

叶熹丝毫不觉恐惧,下一刻就翻身而起,一把抱住了这身子,将脸埋在他胸口,颤抖道:“秋白,对不起!”

他有多想对他说出这句话,日思夜想。

良久,那人伸手轻轻环住了他。

叶熹从来不知道,生死似乎没有界限,生者可以死,死亦可以生。程秋白是死还是生,压根就不重要,权当他解甲归田,他便随他一同,骑一匹快马,乘一叶轻舟,放歌一曲,浮一大白,足矣。

叶熹仍是每日都兴高采烈,没有什么事能扰他烦心。

他看着程秋白,扬声笑道:“走,我们回长安。”

[ 其三 ] 茧

鲜卑山的雨一下起来没完没了,让人哪儿都去不了。这样的雨季却是发菌子的好时候,在这薄雾弥漫的茂密杉林里,长出了数以千计的细小菌人。

它们是唯一能陪伴夏临渊的生灵,温顺,安静,如同鲜卑山的守护神。

夏临渊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群菌人,挎着竹篓,去林中掘野菜。他熟知山脉的灵x_ing,山神接纳他在此生活,对这片浩瀚绿海他只能瞻仰,不可亵渎。

今日的空气中除了熟悉的潮s-hi水气,还有一丝腥。菌人们在夏临渊耳边吟语,他听不懂,但也意识到前方有异样。未走出几步,便发现一棵云杉下倒了个人,一身黑衣,看不清面目,身上的血倒是淌了一地。

夏临渊神色微变,警觉地观察了片刻,见那人不似伪装,才又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脉搏。

很微弱,差不多该入土了。

他的伤口大半是山魈撕咬而致,另一些恐怕是逃跑过程中摔的。他歪打正着到了这片山魈无法进入的林中,余了一口气,只能说运气不错。而他的身份……夏临渊往他里衣里一掏,里面有一块还带着体温,刻着鸟形纹章的白色玉佩——果然。

夏临渊从篓中拿出一把割Cao的镰刀,对着这人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不费吹灰之力他都能了结掉这个受重伤的男人。

思忖良久,那柄镰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替他做好简单的包扎后,夏临渊将他扛回去搁在了柴房中,往他嘴里塞了棵吊命的老参,取出多年为再使用的药箱,竟是把人给救活了。

这个人醒过来已是半月以后,夏临渊几乎是算好了时间,早早地把他捆在了榻上,待他一睁眼,迎接他的便是一枚抵在咽喉处的半尺来长的银针。

那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颜色浅淡的眼珠子转了转,沙哑地道:“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

夏临渊没有任何回应,那张文弱素雅的脸上满是防备,眼睛里透出与他气质不符的狠意。

“在下贺兰观月,敢问阁下尊姓……”

“你知道,不用在我面前装。”夏临渊冷冷道。

贺兰观月沉默片晌,闭目吐出一口浊气:“为何救我?”明知道他是来取他x_ing命的。

“策反你。”

如此冠冕堂皇,贺兰观月一时语塞。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没想到夏临渊竟然抖了一下,吓得退了半步,眼神惊疑不定,似乎以为贺兰观月要对他不利。

这惊弓之鸟般的样子令贺兰观月起了作耍他的心思,淡笑道:“救我一命,你觉得就能让我倒戈?你一直用药物限制我,我也只是个废人,对你而言没有多大用处。”

夏临渊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生活太久,就算他再是孤僻,内心深处总还是会有与人接近的渴望,即使那人是个为他人头而来的杀手。夏临渊如此大费周章地救贺兰观月,无非是想将他收为己用,不管夏临渊手段是软是硬,公不公平,这都是一项交易。

“你还想要什么?”夏临渊沉声道。

这句话一出,贺兰观月便知自己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笑意更浓了:“想要……和你共度良宵。”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63/70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