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往下摸摸,叶英的十指交握,他小心翼翼拉了拉,僵硬非常,掰下去那还得了?只好硬着头皮唤,“庄主?别睡着啊……”
真要是睡着就好了。
不管他怎么碰触,那人都保持一副入定之姿,不为所动。
思虑费神,气息越发不稳,李承恩也舒坦不到哪里,思前想后实在没有法子,不得不捏开叶英的下颌,迫他张口,然后覆上唇去往里渡气。这人的唇跟他的人一样冰凉,自是比不得女儿家柔软温润,此时此刻,谁会有风花雪月的心情?那不过是一闪而过的莫名感叹。可惜渡了大半天也没成效,倒让李承恩昏昏噩噩难以支撑。
不好,再弄不开这破棺材,他也会窒息。
咔一声,棺材陡生异变,盖子像被推了一把,旋转飞出,躺在上方余韵未歇的男女被抛出三四丈远,口吐朱红,眼冒金星。李承恩长出一口气,听到有机关转轮在动,一拉叶英纵身跃出,数十支弩箭自棺中的暗格齐发,反应再慢点就会成为r_ou_靶子。
好y-in险!
若有不明者欲从外打开棺盖搭救同伴,那里面的人跟外面的人很可能在刹那被万箭穿心。
“呵呵呵呵……想不到小小墓x_u_e如此热闹。”妖妖娆娆的嗓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随之飘来一股奇特香味。
瞬间,有只手掩住李承恩的口鼻,那人正是叶英。
——你没事?
每个字都呼在叶英的掌心,他明白李承恩疑惑何以自己在棺内状如僵死,但无暇解释,指了指耳室外的开阔处,暗示先救叶凡。李承恩眸光一扫,那对行事苟且的男女在角落裹衣,顾不上别的,便点头在前领路。
刚解开叶凡的x_u_e道,长明灯亮,三人足下顿生火圈。
叶凡经脉不畅,难以施展,见兄长还在原地为他运功,便要去推,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将叶英带离,虽说那个人谈不上熟悉,见过几次,是天策府的大统领。甫踏出几步又有火圈,俨然是环环相套,逼得他们没有立足之地。
叶凡横下心道:“大哥,你们退在我身后!”
叶英皱眉,“不可乱来。”
“放心。”
待李承恩与叶英站好,叶凡强催功体,气沉丹田,凝于股掌之间,洞内如坠寒冰,眨眼竟如霜雪纷飞。
火势颓败!
李承恩看得一清二楚,好生惊叹,五公子年纪轻轻果然不简单。
“这……就是传闻中的凝雪功么。”那妖娆之人终于现身,上身裸露,r-u环轻晃,红白袍子松松垮垮系于纤腰,眼罩束至发顶,动辄摇曳。“哟呵呵,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李统领与心剑叶英也在此地,牡丹失敬,失敬。”
牡丹?红衣教主阿萨辛的男宠艳名远播,居然认得出他与叶英,李承恩不动声色,“适才是你cao纵机关?”
“将军好会占人家便宜。”牡丹扭了扭腰,抚摸洞中的石壁刻画,“此地只供我教阿萨辛大人途经巴蜀时安歇,你等不请自来,难道要牡丹倒屣相迎不成?”
“这里归红衣教所有?”叶凡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
“不。”牡丹笑得花枝乱颤,“确切说,是属于我,牡丹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看那一男一女如此快活,就让他们留下快活一世岂不大好?”
叶凡道:“你不能杀他们。”
牡丹红唇努了努,“唷,五公子在怜香惜玉吗?”羽扇一扬亮出招式。
李承恩在旁提醒,“切勿节外生枝。”
“余姑娘在他们手里。”叶凡看看他,又瞅瞅牡丹,“我且问你,洞x_u_e有别的地方可以藏人不?”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牡丹答得狡黠。
沉默良久的叶英忽道:“毁了这里于你无益。”
“大庄主何意?”
“阁下从荻花圣殿来到这洞x_u_e另有缘故吧。”叶英淡淡道:“推棺时,叶某碰到内里的铭文,近似烛龙殿所记之文书,你,不正是来自南疆六诏之一施浪诏?”
一抹凌厉的杀气闪过,牡丹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出身除教主大人连教内很多高层都不晓得。
“以你在无量山的行为,叶某焉能坐视?”他吩咐二弟出天价收买隐元会的内幕,只是先前无暇处理。
“是为你三弟叶炜跟那小丫头片子么。”牡丹摊了摊手,“不是他们要带走我教圣女多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至于棺盖——我以为是那对男女浑然忘我,致使敞开的棺椁悉数闭合,啧,原来是李将军跟庄主啊。”
想到不久前以为叶英气绝,还唇对唇渡了半天,李承恩微赧地岔开话,“咳,我三人若出不去,毁了它委实不错。”
玉石俱焚的话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牡丹被他将一军,脸色很是难看,“主棺下的暗道有间密室。“
叶凡回望自己呆过的那个位置,“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耍赖?”
话音未落,叶英快似惊鸿已到牡丹面前,四周浮现许多把利剑,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急风骤雨般袭来。
牡丹五行为火,受制于凝雪功,再面对锋芒尽敛却剑意无限的叶英,胜负立见。
叶英将他反手擒下,“你带路。”
见状,李承恩忍俊不禁,碍于不合时宜也就没有真的笑出来。
第几次了?
从名剑大会到烛龙殿,从州府大牢到那座断崖,从水里到棺椁内……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叶英在就会有惊艳。
实在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五公子在外暂候吧。”李承恩可不想重蹈覆辙,“至少留个人接应,我见过丁丁姑娘乔装的余姑娘,不会认错。”
叶凡吃惊不小,“我师姐怎么也在!”
“说来话长。”叶英忧心道:“你体内真气消耗甚巨,勿要妄动。”
就知道瞒不过兄长,叶凡颓然叹道:“都是我疏于勤练,那你们务必小心,还有一事……大哥留意下,那里有没有一张图。”
李承恩细思唐子衣与那名男子的话,推敲道:“是不是建宁王留下的?”
“不错。”叶凡气虚力乏地点头,“唐子衣是小婉的堂姐,她未婚夫在建宁王手下听差,这次偷袭我,是为化解血眼龙王留下的掌劲,取出一张被封存在此的图。”
让建宁王如此谨慎、由萧沙亲手封存的图,实在没有别种可能。
只是,血眼龙王逃离少林后几经周折投靠南诏王,世人以为他早就把图献了出去,岂料建宁王会留有后手?李承恩似笑非笑地瞅向牡丹,“唉,看来这处洞x_u_e成了名胜古迹,是人人都可以来的。”
言外之意,牡丹之于阿萨辛,红衣教之于南诏,没什么特殊之处。
牡丹恼羞成怒地挣了下,“哼!”
“下去。”叶英在牡丹颈后一拍,三道剑气入体。
李承恩好奇道:“庄主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封大椎。”叶英正色道:“若他有绮思邪念,那剑气自有用处。”
牡丹不愧是阿萨辛的心腹,最识时务,心知名门正派眼里的邪魔外道死有余辜,真杀了他,从唐子衣那边入手也能找到人质,对叶英几人来说,根本是无关痛痒,遂忍了忍下密道在前开路。
叶凡在外观察洞中变化,顺道监视唐子衣跟她未婚夫。
李、叶两人依次进入那个密道,坡势不算太陡,双足即将触底前,李承恩眼前飞快掠过一道白芒,他下意识掩住双目——
好刺眼。
本想出声提醒叶英,一转念,那人本就失明,应是无甚关紧,缓和一下双眸,李承恩睁开眼睛寻找牡丹,见他站在一座雕像前出神,便走近两步,“这是……”
“是不是很美?”牡丹的嗓音微颤。
叶英看不到那里有什么,静静地站在李承恩左右。
那位阅人无数的大将军诚恳地点头,“嗯。”
“女人为y-in,是天下至柔,终被男人糟蹋。”牡丹露出奇怪的笑,“男人为阳,是天下至坚,可惜过刚易折——”
这次无人应他。
“一y-in一阳之谓道,红衣教有小乾坤丹,有《大光明典》,男人也是女人,女人也是男人,有什么不好?”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柒
李承恩和叶英不约而同向后退一步。
李承恩定定地看着牡丹,“是你来,还是我动手?”
牡丹一阵头痛,单膝跪地,攥紧了两只拳,“不可能,为何红衣教迷幻药对你无效?”
在上面的墓室,唐子衣跟未婚夫禁不住他散播的迷香当众苟合,至于叶凡,若不是心窍玲珑之人,王遗风也不会收他为徒,想来因红尘一脉心法的关系不受其扰也在情理中,而叶英修习心剑,与他弟弟的情况异曲同工,唯独李承恩……他是世俗中的平凡男子,没理由超脱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