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柳家大院外面有人敲门。当真是叶英派人来接叶琦菲了,送亲的队伍在镇子上住了下来,明早继续前往杭州。
李承恩与柳静海夫妻商议如何是好。
“将军。”柳静海收起扇子,“在下思前想后,还是不便与大哥公开为敌,否则,只会刺激到他。好在我二哥有言在先,他将在暗中保护送亲的队伍,若大哥再有什么举动……他自然会出面的。”
“你是指‘何方易’?”那人真的不会越帮越乱?趁机夺山河社稷图?
“二哥是言而有信的人。”柳静海觑出他的忧虑之处,“至于他与叶三庄主之间的恩怨……不会影响到婚礼。”
明白人一点就透,李承恩也爽快道:“那就好,只不过,对叶小姑娘要如何说?”
“交给杨将军吧。”柳静海与唐书雁对望一眼,“他很会哄小孩子。”
李承恩一听自言自语了句难怪喊他哥哥,遂安排好一切,当晚,带乔装的唐小婉和侍女以及叶琦菲前往客栈。
叶凡和唐小婉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相聚,肯定不会在李承恩与叶英跟前晃来晃去,叶英等叶琦菲睡下了,才从山水屏风后面出来。
李承恩斟一杯茶递给叶英,“你们在唐家堡如何?”
“有惊无险。”叶英接杯子的手被对方握住了,指腹下的摩挲旖旎缱绻,仿佛交握的指尖凝聚了千丝万缕,故而难分难舍。
“若是途中没有机会下手——”顺势将叶英揽到身边,李承恩就着杯子饮净,“就只剩下婚宴之日。”
“我以为这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李承恩含糊不清地说着,起身低下头吻了上去,甘甜的茶水味从他口中渡了过去。
从没有一个人,明明挨得这么近,却还像在遥远的地方孤零零站着。
难过。
李承恩放纵了一次,托住叶英的后颈,撬开那总是凉冰冰的唇溜了进去。早在王妃墓的棺材里他就吻过他,可当时是出于形势所迫,并没有太多情愫在里面。后来经历诸多波折,渐渐的,再面对他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不知不觉成为一种渴求。就是……忍不住……想要亲近他,就是想要他与自己一起沉沦。
叶英依然不大习惯这肆无忌惮的相处方式,下意识偏偏头,旋即被按了回来。事实上,相濡以沫的滋味并不令人讨厌,甚至在唇齿相交之间,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然。慢慢的,他放松下来,不再一味回避。
眸光所及是那张绝色的容颜,李承恩放开叶英,意犹未尽地抿了一下唇,“别告诉我你又在用龟息术。”
上次吓了他一跳,这次再来可就犯规了。
终于,叶英缓过气来,唇瓣水泽晶亮,“没有。”
“不好,你太实诚了。”李承恩乐不可支地与他额头相抵,“有些话要含而不露点到为止才有趣。”
“哦。”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李承恩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俩怎样都好说,到你家以后我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吧。”
叶英被那热乎乎的气息吹拂得昏昏欲睡,半晌,才慢吞吞说:“你想乔装改扮么?”
“嗯,在没有弄清那人的来历之前,我最好不要露面,免得引人注意。”李承恩拨开他鬓角的雪白发丝,“叶英,你缺少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
李承恩被噎了一下,耸耸肩,又道:“再想想,总会有的。”
“妹妹。”
“……这个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大。”
“与其假扮成藏剑的人,不如考虑唐家堡。”
反正他们习惯戴面具?
“好主意。”李承恩敲定主意。
屏风后传来叶琦菲的喃喃梦呓,无非是爹爹舅舅乱喊一通。
叶英一叹。
李承恩理解这种心情,把玩着他的手指,打趣道:“你这群弟弟换了我姐姐来管,保管快刀斩乱麻,各个服服帖帖。”
“你姐姐?”
“父母早亡,我只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想起许久没回家了,李承恩打了个寒噤。
“很冷么?”叶英一抬手,指上坚硬无比的韘不慎碰到他的下颌。
李承恩吃痛地闷哼。
叶英满怀歉意地缩回手,“抱歉……是我大意了。”
李承恩背过身去。
他不吭气,叶英又看不到,念及李承恩之前的伤就在眼睛与胳膊上,这下也不确定是碰到了哪里,只好伸过手去摸索,“现下怎么样了?”
背上痒痒的,像挠在了心尖上,李承恩忍着笑咳嗽两声,“没事。”
叶英说过他不是每件事都能料得到,如今应了,只有认栽的份。又一想,叶英还说平安了大家欢喜,有事了一人神伤。
视线落在那人戴着原本属于他的韘那只手上,李承恩莫名一颤。
这枚御赐的韘,在无形中将他们紧紧黏在一起,即便没有什么承诺,为了叶英,他至少可以做到未来的日子里绝不相欺——
拾柒
之后一路倒是顺风顺水。
也许霸刀山庄的人是在顾忌什么,沿途没有再出乱子。叶晖听到总管来报,说大庄主与五庄主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庄前,当即放下手里的账册,赶出来迎接。叶琦菲一进大门就往梅庄那边去了。最初,叶晖以为小姑娘出趟远门想爹了,也就没有多问,谁知叶凡也跟了过去,他不由得纳闷起来。
“大哥,你要不要也去梅庄?”
叶英怔了一下,“为什么?”
叶晖苦笑,“这正是我想问的啊。”
人群里的李承恩暗自忖度:叶琦菲多半是急于告诉叶炜关于她舅舅的下落,而叶凡却是怕昔日柳浮云今日何方易会伤害自家三哥,所以,都心急火燎去报信。
“随他们去吧。”叶英淡淡地说:“你安顿好唐家堡的主从,然后来我楼里。”说完往自个儿的院落走。
叶晖跟总管交待完,一转身,发现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跟着叶英往天泽楼方向去,不禁上前将他拦住,“阁下——”眸光接触的刹那,似是想起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那人拱了拱手,抢在前面开口:“在下是护送唐小姐来藏剑山庄的侍从之一。”
叶晖经商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心思可谓狡黠之极,而对面的人虽说戴着面具,可那双眼他认得,再说叶英没有对这个人的话有所异议,他也就没有深究,指了另一个方向,“客房在那边,请吧。”
那人笑了一声随唐家堡的其他人前往客房。
叶晖一进天泽楼,罗浮仙就带着侍女退了出去,他坐在兄长对面,忍下好奇心静静候着。叶英把斟满茶的杯子递给他。
“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大哥说的哪里话?”
“我指的是那批单子。”叶英摇摇头,“当时你极力反对,是我一力应承下来。”
“大哥……”
“我让剑思把信带回来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按大哥吩咐都已准备妥当。”叶晖皱皱眉,“可……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来领,目下都由剑思守着呢。”
“对方定会有备而来。”叶英说,“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方才那个人呢?”叶晖过目不忘的可不只是账本,“他明明是李——”
叶英一抬手,“二弟,你有数就好了,别说出来。”
“他来做什么?”名剑大会一别,那人就跟他家就没什么交集了。
“有人假扮五弟在外面闹事你会答应么?”
“当然不会。”
“他也一样。”
“唉。”叶晖头疼不已,“先不说他了,良辰吉日说到就到,结果还出这么多状况,希望五弟大婚那天一切顺利。”顿了顿,“还有,爹又不见了。”
叶英嗯了一声,没有太多意外。
“再找不到他老人家,婚礼那天怎么拜高堂?”他们这位父亲大人,脾气怪得很,自从把偌大的藏剑山庄交给哥几个之后,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父亲心中有数,不必你我着急,倒是……”叶英低下头,轻轻摩挲起手上的韘。
“大哥?”
“没事,切记照顾好唐家人,你去吧。”
“哈。”叶晖起身大笑,“有五弟在,怎么也不会怠慢到唐姑娘,我看大哥也累了,不如好好歇息一下。”
他走了,罗浮仙服侍叶英沐浴焚香,她才吩咐廊下的侍女将换下的衣物拿去浣洗,里面就被摔出来一个男人。
那人蒙着脸,手里拎刀,不是刺客是什么?
“庄主!”罗浮仙大惊失色。
叶英披着金色的长衫,缓缓从屏风后绕出来,他的手里还托着一个小巧的香炉,显然没有来得及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