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暗道,远远能看到岩石林立的峡谷,莫雨便知此地正是银沙石林南边。
穆玄英搁了手在额前,抬头辨认出太阳的方向,道:“莫雨哥哥,此时估计已快过申时了,这……我们耽误太久,想必公孙将军定是心急了。”
莫雨道:“我们只能走着回去。昨夜为了避风,我让照夜白自己跑了。料想它总能找到安全的地方。”
“照夜白颇通灵性,若它在附近,自会追我气息寻过来。”穆玄英想到一事,又道:“只是我们得赶紧了,现在的天策军危机四伏,有些事必须让公孙将军知晓。”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莫雨和穆玄英行至银沙石林中段,四周随处可见狼牙军的尸体,看来昨夜的战斗天策军颇占优势。
突然,两人停住脚步,莫雨侧耳倾听片刻,道:“一人一骑。”随即,他搂住穆玄英,轻功一带,两人藏到一石柱后。
不久,便见一人从银沙石林另一头策马而来,穆玄英探头一望,笑道:“是天策府的人。莫雨哥哥,我们有坐骑了。”
两人一现身,那天策的探子一瞧是他们,喜出望外,忙下马来,道:“两位少侠,总算是找着你们了!”随即将公孙仪决定回玉门关等他们一事告之两人。
二人对视一笑,莫雨不动声色道:“那我们先去追天策大军。你随后慢慢过来便是。”说着轻身一跃上了马,手伸向穆玄英。
穆玄英对着那探子拱手笑道:“多谢这位大哥。”便将手放于莫雨掌心,借力翻身上马,坐到莫雨怀里。
“驾!”待莫雨二人跑远了那探子才回过神来,跑了几步大喊:“诶?少侠!我的马呀!我这是要走回去吗?!”
月亮渐渐爬上山头,为前进的天策大军照亮归途。
公孙仪骑着高头大马,正同公孙书寒商讨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听得后面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公孙仪勒了马回身喝道。
不多会儿,一名士兵从大军中小跑来到跟前,道:“启禀将军,穆少侠的那匹白马突然躁动不安,不住嘶吼,我拉它不住,一不小心松了手,就让它跑了。”
公孙仪常年征战沙场,自己座下战马能知他气息,心下一想便明白,照夜白定是感应到了穆玄英。他蓦然一喜,当即下令全军静候。可是,等了小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人来,他的心渐渐沉下去。
“阿仪……这?”公孙书寒也变了脸色,因为战马此种反应,若不是感应到了主人就在附近,那便是……主人已经战死了。
公孙仪紧握马缰的手微微颤抖,道:“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们便不能放弃……走吧。”
大军又继续起程,在月光照耀下,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穆玄英扶摸着照夜白的马鬃,亲昵地和它互相额头蹭着额头。照夜白前蹄不停轻踏,一边轻声嘶叫一边摇晃脑袋,以此来表达它的兴奋。
莫雨看着天策大军走远了,才回过身看这亲密的一人一马,道:“你和它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你多年未见,重逢时你却道我一声‘莫大侠’……”
“莫雨哥哥……这事先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我知你为此伤心难过,往后再也没此般称呼过你。”穆玄英半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莫雨眉尾一挑,道:“不需赔不是,陪我一回就是了,以后我便不再计较。”
穆玄英只道他是嘴上占占便宜罢了,瞪了他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莫雨心道,毛毛学聪明了,便也不再捉弄他,说道:“走吧,可以跟上去了,别靠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为了方便行动,穆玄英这回没再和莫雨共乘一匹马,照夜白载着他同莫雨并肩而行。
莫雨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刻意放缓了速度。两人就这样和天策大军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往玉门关而去。
第27话
天策军回到玉门关时,已是丑时,虽然大捷的喜悦冲淡了长途征战的疲惫,但天策将士们一回到玉门关大营,稍做整顿便都困乏得立马睡下了。只有一处却比以往还要亮堂,那便是医帐。军医们正忙碌着为归来的伤兵医治。直到医帐也熄灭灯火,那便真正是夜深之时了。
公孙书寒从主帐里出来后就要回房,走过拐角处时,忽觉有人隐在阴影里。
“什么人?!”他双目一凛,掌风横扫过去,那人却不还手,只侧过身子躲避。公孙书寒定睛一看,居然是穆玄英,连忙收掌。
“穆少侠?”
穆玄英拱手道:“公孙前辈。”
“好小子,原来你还活着!”公孙书寒一巴掌拍向穆玄英的后背,面露欣喜。
“嘶……痛……”那一掌刚好拍在了伤口上,穆玄英低呼一声。
公孙书寒见那神色便知他受了伤,忙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穆玄英点点头,不过随即又道:“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公孙前辈,先借一步说话。”
公孙书寒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神色凝重、谨慎,定是有要事,便随他而去。
穆玄英专挑隐蔽的角落走,公孙书寒奇道:“在自己的军营里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
穆玄英笑了笑,不答反问:“公孙前辈的弓箭使得如何?”
“嚯,我和阿仪从小跟了飞骑大将军习武,大将军擅骑射,那身好功夫我俩也学了个八九成。”
两人行至骑兵营区,前方有卫兵正在高塔上值守。穆玄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人不再说话,跃至一处背着月光的高地,隐藏在暗处。
“穆少侠,到底什么事?”
穆玄英小声道:“等人。”
片刻过后,一人从旁跃来,落到穆玄英二人身侧。此人正是莫雨,他手执一把弯弓,朝他们说道:“来了!”说完,把弓箭递给公孙书寒。
“公孙前辈,你看。”穆玄英指着下边营地。
公孙书寒倾身一望,只见顾长平摸出军帐,往营地高耸的哨塔走去。他同塔上值守的卫兵说了几句,那卫兵满脸笑容点着头,便下了塔回军帐中去了。
公孙书寒半眯了眼,不由得捏紧手里的弯弓。
顾长平四下张望,确认无人瞧见,便朝夜空中吹了一声音似蝙蝠鸣声的口哨。片刻之后,见了一只隼在空中盘旋一圈,俯冲而来,落在他手臂上。顾长平从袖口里摸出一件物事绑在隼的脚爪上,走到高塔边将它放飞。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书寒弓步半跨,拉满弓弦,“嗖”的一声,箭羽直朝那只隼飞去。夜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隼在空中扑腾着翅膀,一头栽下地来。
“啊?!”顾长平见行迹败露,跃下高塔便要逃跑。莫雨一足点地,直向他追去。公孙书寒再拉一弓,射中顾长平的左腿,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一把冰冷的短刀抵上了他的脖子。
公孙书寒从那只隼脚上取下密函,打开一看,竟是半个时辰前自己和公孙仪商讨好的突围计划。公孙书寒怒道:“哼,我当你为何不顾两位少侠安危那么着急离开,原来是怕曝露了身份。顾长平!你这个奸细,还有什么话可说?”
“公孙前辈,怕是不仅仅如此。狼牙大营虽说情形惨烈,但当时如若你们贸然追击说不定会遭遇伏击,让他们来个守株待兔。我们听闻,狼牙军已向长安大营求兵。”穆玄英厉声说道。
顾长平哆嗦着缩成一团跪在地上求饶。
莫雨想到穆玄英身上的灼伤,扬手就想断他经脉,穆玄英忙握住他的手道:“雨哥,何必为此等小人脏了你的手?把他交给公孙将军吧,自有军法处置。”
“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受伤!”莫雨声音阴沉,周身杀气凌人。
公孙书寒见莫雨动了杀心,忙道:“两位少侠请放心,这人我定会用军法严厉加处置。他虽然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死,我们还有些话要拷问他。我现在就押他去见将军大人,两位少侠一同前去如何?”
公孙仪见了两人惊喜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莫雨将这两日的事细细说来:“……那耶律祺长什么模样,我和玄英是不知道,可顾长平知道。你曾经说过,耶律祺使的是一把大刀,而为我所杀的‘耶律祺’却用的一把长枪,前后一想,便明白了,顾长平在撒谎。只可惜,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让玄英受了伤。”
穆玄英看着莫雨,悄悄牵了他的手轻捏一下,莫雨那温暖的手便将他紧紧的握住了。
公孙仪面露愧色,“顾长平在我军呆了三年,曾经拼死救过我,没想到啊,只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哎,这回是我糊涂……差点害了两位。”
“公孙将军不必自责,我并无大碍,静养两日便好。只是……曹将军他……”见了公孙仪脸色黯然,剩下的话穆玄英便没再说下去。
“寒兄,你去请军医来给穆少侠看看伤势。”公孙仪转而又对穆玄英二人道:“我立马安排探子去寻那龙门客栈的密道,尽快绘出一幅密道地图。两位少侠这几日安心歇息养伤便是。至于那顾长平,我自会发落,绝不宽待,请二位放心。”
两人回了房,不久便有军医过来给穆玄英医治伤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文柯。这一回多亏他配制的丹药使得穆玄英的伤口愈合很快,更是让莫雨得偿所愿。不过,陆文柯永远不会知晓这药还被莫雨用出了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