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有点无语地看他,“有这么急吗?你们这是不是没人捐?”
“哦,这倒不是,”岱樾微笑着说,“大姑爷经常说醉话,醒了就忘了,所以打铁趁热,多一百万,就有一百来个孩子能吃一年饱饭了。”
大姐夫:“……”
吃外卖的三哥转身搭在二姐肩头就狂笑。
二姐略微嫌弃他:“你先擦嘴洗手,我新衣服。”
三哥回头,一边扯s-hi巾擦手一边说:“姐夫,捐,不捐不是人,当场捐,不然岱樾看不起你,拿钱甩他的脸。”
大姐夫:“……”
也许是出于微妙的心理,大伯这一次并没有出声呵斥我三哥,假装没听到,笑眯眯地在给纪帅剥橘子。
我大姐咳嗽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等会儿吃了饭就直接回去吗?明早上回乡下祭祖是吧?那今晚都别玩太晚了啊。”
“是啊,姐夫你捐完就早点回去休息。”三哥说。
大姐不愉快地瞪他一眼。
“这么看我就不对了,我帮你们呢,姐夫不就想抽纪洵阳那脸吗,这就是个机会,抽死他俩。”三哥一拍桌子,说,“姐夫,三百万,给他一家三口全抽了,捐!都这份上了,要脸不要钱了!”
“纪小风你是喝多了吧?”大姐皱眉,“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胡说八道什么,一天到晚给家里丢人。”
“上回不是分了那么多钱吗?怕什么?你们可不止分了三百万,我还没算上我不知道的呢。”三哥说着又吃了口外卖。
大姐又瞪他:“那你怎么不捐?你也分了吧?一天到晚,事不做事,家也不回,钱倒是也都有你的份。”
“所以我分得少啊。”三哥又吸了口外卖赠送的果汁,“我去,兑了多少水这是?哎,姐夫,你到底捐不捐?我饭都凉了。”
爷爷到底看不下去了:“小风!”
三哥看向他:“怎么了?”
“赶紧吃你的,饭都冷了。”爷爷说。
“冷了就不吃了呗,姐夫,捐钱啊。”
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三哥向来喜欢看戏,但他是更喜欢“看”,而非自己演。偶尔几次也是逗逗乐就立刻撤了,一般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这得是结仇了。
大过年,没必要制造事端,我们也只是回来孝敬长辈,不是来捣乱的。
我就朝岱樾使了个眼色。
岱樾点点头,转身就打算撤回来,却被三哥给眼快叫住了:“别走啊岱樾,姐夫这还没捐呢。姐夫,要钱还是要脸,你至少说句话,我看你平时话挺多的啊,这时候就变大姐说话了?”
“小风!”n_ain_ai也说话了,“怎么了?大过年的,突然怎么了?”
就连二姐都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三哥的背,低声说:“小风——”
“过年我也没打算说的,不过话到这儿了,我也不是个藏着的人。”三哥冷笑了一声,“王冕,我就把话搁这儿,我不是纪洵阳,你也不是纪陈阳,把纪洵阳弄走了,纪家也还有个纪陈阳,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还联合纵横呢,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跟我爸的事是你们的事,你俩要合作要撕要被纪陈阳当枪使都他妈别扯上我,我也不是白出来混的,要找人干我多花点钱,别舍不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看看你找的什么破玩意儿。再有下次,当心我没事,但你自己不出门都能被车撞死。”
大家都安静得吓人。
主要是三哥这番话吓人。
还好孩子们出去了。我心想。
岱樾立刻回到我和小岱身边,警惕地看着三哥和大姐夫,生怕起武力冲突殃及池鱼。这人有了家庭就是保守些了,搁以前的Derek,我怀疑他会时刻准备着趁乱上去以拉架为名伺机踹两脚。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我二姐问:“到底怎么回事?小风,你把话说明白。”
到底是感情好,二姐和三哥是真爱无疑了,毕竟要换个人来,二姐绝对嗑瓜子,管你东南西北风。
三哥冷笑一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去问王冕啊。”
大姐夫铁青着脸说:“你疯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吃错药了?你要瞎说拿证据。”
“证据是吧?我早晚给你证据。”三哥持续冷笑,“不过也不一定,这年头死个人也不一定会有证据。”
“够了!”爷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都在这撒什么——”
可能是起得太急,他停顿了一下,晃了晃,脸都白了。
我离得近,急忙起身过去扶着他:“爷爷你慢点,别动气。”
爷爷往后一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喘上气来,像是厥过去了。
纪陈阳和我爸妈,还有小姑他们也赶紧围过来了,掐人中的掐人中,喂药的喂药,灌茶的灌茶,好不容易见爷爷醒了点,纷纷劝他。姥姥和姥爷也忙着劝,至于n_ain_ai,抓着我爷爷的手,哭得都快跟着晕了。
大伯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x_ing,却是问:“小风,你说什么?你出什么事了?”
纪陈阳忙说:“这事回去再说,在外面吵什么吵。小风,姐夫,都别说了,先送爷爷回去。”
三哥拉开椅子就要走,却听到爷爷突然出声:“小风站住!”
三哥站在门口,回头冷漠地看过来。
“洵——洵阳!”爷爷叫我。
我原本见其他人围了过来,就已经退出人群了,这时候只好顶着众人的目光过去:“我在。”
“我知道你不想管……”爷爷的气息很不稳,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着,断断续续地说,“当爷爷求你,今晚把这事儿给管了。我要今晚熬过去了没死,你再不管。”
话都到这份上了。
他必然也是发现这事隐情太深了才会这样。
之前半年,纪家的公司其实有不少的波澜,靠一厂天降横财也掩盖不了公司主业业绩一落千丈的事实,公关自然只说这是我和纪陈阳交接过后的自然过渡现象,但其实业内也都清楚,公司不少骨干都跑了,纪陈阳一系列改制措施也不是很见效,基本属于做一个决定错一个决定。
其实也难怪纪陈阳,他可能确实有本事,但术业有专攻,他坑地赚钱一把好手,不代表就精通公司经营,尤其是小商品。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钟百花趁机挖了不少墙角,从公司骨干到原料商,甚至到省市地区的门店,憋了好几年的劲儿终于使出来了,那叫一个疯狂反扑。
更何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纪陈阳在外界看来“纪氏大权在握”的处境也不见得就好过。
当初大姐夫、三姐、大伯为首来串通纪陈阳剿我,我走了,他们就一定会各自为政,谁也不会服气谁,都想着能抢对方的份额,平时公司内部说不定是怎么互相扯腿呢。
甚至有几个骨干私底下联系我,说得很明白,他们就是受不了这几个人打架给小鬼遭殃才走的。
这几个骨干的意思是想还跟着我干,但我去意已决,只根据他们的意愿和特点推荐去了合适的地方。
——我想说的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爷爷他们也没找过我了。大概是我当初那一番话也令他们寒了心,骨气谁都有,我话到那份上,长辈们也到底是有气的。
如今,爷爷说出这话来,已经不是为了公司和钱。
我怀疑老人家们已经心中有数了,都不管公司和钱财了。
现在是人命的事。
听三哥的意思,为了这点明争暗斗,大姐夫甚至已经走到了买|凶|杀|人的路上。
我都想爆粗口了,真他妈有病。
我又想起了二哥。
我想起当初爷爷他们退让,请着我退,也是为了家里人不再出事。人老了,只想子孙都平平安安,别无他求,为此能对一切事情进行退让。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的,爷爷和其他人都还在看着我。
岱樾忙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看他一眼,低声说:“没事。”又看向爷爷,“好。”
爷爷靠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我,眼都红了,颤巍巍地抬了抬手。
我把手伸过去让他抓着。
他使劲儿地攥着我的手,哽咽着说:“洵阳,别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死之前,谁也别死了,要死我去死。”
“没有这回事。”我说,“您觉得胸口闷吗?耳鸣有没有?”
爷爷半晌才缓慢地摇了摇头,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岱樾,”我转头朝岱樾说,“联系任医生,请他到家里去。”
岱樾点点头,赶紧打电话。
我回过头来朝爷爷说:“爷爷,我们先送你们回家,有事回家说。”
岱樾跟手机那边的任医生问答了几句,突然说:“莱莱,任医生建议送医院比较安全。”
我改口跟爷爷说:“去医院好不好?”
爷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看了眼也不太好的n_ain_ai,说:“n_ain_ai一起去吧。小舅,你送姥姥、姥爷回家休息,路上开慢点,我们送爷爷n_ain_ai去医院,检查完稳定下来再回去。二姐,你陪着三哥,一起去医院。妈,你跟爸去接小五他们回家。”我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纪陈阳,“你——陪着大姐和姐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