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释:“爷爷,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无论公司如何,我只希望你们能安安全全的。”
“到现在你还这么说!”爷爷忽然提高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又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生闷气。
见他不说了,姥姥叹了声气,说:“洵阳,虽然我们不知道陈阳这件事,到现在我们也说实话,还是不太相信他像你说的这么坏。你小时候和他的那些事——我们都记得,也很能理解你为什么会一直这么忌惮他。但是,无论我们信或者不信,和你说了吧,遗嘱我们都立好了,我们四个走了,纪家还是你的,我们的东西全是你的。”
我一怔。
“你说你从来都心里没有对我们的怨气,我们相信。我们从一开始也知道你是能理解我们当初做的那些决定,哪怕你可能觉得那很不明智。”姥姥又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你始终都是家里最懂事的那个,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你就当我们是赖上你了。这一年来你也知道,纪家闹出了多少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别无所求,就希望子孙都好好的。所以赖上你了,我们走了之后,纪家还全部是你的,无论你想要还是不想要,我们反正都走了,也看不见了,你实在不想要,扔了也行,我们和以前一样,服从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姥姥说着说着就笑了:“当然,我们话说得漂亮,其实也是有心机的。我们知道,你不会扔了的,你就会被我们逼着又担起这个家,对其他人也不会差,能把家里安排得面面俱到。洵阳,说到底,我们就是利用了你这一点来给子孙求个庇佑,我们也给不了他们别的东西,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再往后,就真看命了。本来真不知道怎么跟你开这个口,想着我们走了之后就不用面对这件事了,但现在只能说了。无论你怎么看待我们吧。”
无所谓我怎么看待他们,因为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事情绕了这么大一圈,纪家死的死,伤的伤,离的离,闹的闹,四分五裂,结果最后还是我坐收这渔翁之利,都不知道纪陈阳和大伯大姐夫他们这些人的心里会是什么想法。尤其是纪陈阳,他机关算尽,一手促使了这一切,结果还是没捞着,会是什么表情?
人生真是很难预测,人心也是。
除了再次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和健康,我没有再说什么别的。
纪家我仍然不会要的,但没有必要坚持在这个时候说。我的态度早就很明确了,他们却仍旧做了这个决定,也就是不会改了,我没必要非得气到他们出毛病。
我没有回去,反正小岱也习惯我到处飞了,接到通知就会去我小姑或者小舅家里找我五弟五妹玩,或者找保姆到家里陪。
我飞去国外找岱樾了。
他最近一直留在这边忙,但接到我的消息,还是忙里抽空,跑到机场来接我。
一眼就能在接机的人群里见到他,他今天没穿他的商务三件套,穿的牛仔裤和粗线套头毛衣,颜色十分温柔,像生活一样。
说是说我很惨,但其实生活一直对我极尽温柔之能事。我的运气十分不错,永远都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始终没有真正面临绝境,并且还永远有一个岱樾在身边,我知足,并且惜福。
第57章 (正文完结)
我本来是想一见到面就拉岱樾去附近开个房先发泄一番,突然就没这股劲儿了,让他开车去城市广场,喂鸽子。
我和岱樾在城市中心广场喂了大半天鸽子,但其实大部分鸽子都不屑于搭理我们,一只比一只圆滚滚,都吃得要撑死了。
最后我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面,说起了那件事情。
岱樾沉默地听着,直到我说完了,他还在沉默。
我没催他,伸着手,摊着手心,看着唯一一只鸽子站在我的大腿上,探着头来啄我手心上的食物,啄一下就痒痒的。
很久之后,岱樾说:“他们好讨厌。”
我看向他。
他的表情十分微妙,又过了半晌才说:“我知道纪陈阳要卖纪氏。”
我:“……”
“其实也不是我知道的,钟总知道的,他跟我说的。”岱樾飞速甩锅,“何田玉也知道。”
我:“……”
全世界就我不知道?
岱樾说:“这倒也不是,就我们几个知道。主要是钟总他一直想收购纪氏,一直盯着,不然也不定能这么早就收到消息。纪陈阳还是做得很隐秘的。”
钟百花灭我纪氏的心还没死啊?纪氏都这样了,他还在盯着,多大的仇?
哦,可能以钟总熟读兵书的心态来看,这属于斩Cao要除根的范畴吧。
“我就想,你应该会很难过吧,不管怎么说,公司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流到外人手里,你一定会很难过。而且这也不只是你的小半生,对我而言,也是我的小半生,是我和你在一起的小半生。”岱樾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怕惊飞了我膝盖上的鸽子,“所以我想把它买下来。你没有时间管它,也不用管它,我联系上了四小姐,一直在这边逗留没回国,也是为了说服她回国接管公司。她你总能放心了。”
我四妹,我一直都没掺和整件事情的四妹,我对她当然放心,她从小成绩就好,人品正直,做事认真,x_ing格刚强,唯一的问题是早年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登报的那种。
主要是我小舅和舅妈早年谜一样的重男轻女,放着自家亲闺女不要,非要过继舅妈家那好吃懒做、人小心眼儿多的侄子,并且人都给接家里来了,整一个纪洵阳的接班人、纪帅的领路人。其他远的近的亲戚爱凑热闹,纷纷帮忙劝说我四妹,说这事又不稀奇,也并不会影响我四妹本身,云云。
可把我四妹气得够呛,闹得天翻地覆,气一赌,直接宣布脱离关系,还私下里找岱樾借了一笔钱,远走国外,全家轮番上阵劝她回来也不管用,宁愿在国外刷盘子睡地下室,也绝对不回去。
她刚走,我舅妈就神奇再孕,过继的事情暂搁。后来生了我五妹,小舅和舅妈遗憾无比,又想重提过继,被我姥爷喷了回去,气跑他一个孙女儿不说,第二个又想气跑?
后来,逐渐的,小舅和舅妈也认命了,这些年毛病好了不少,偶尔还惦记一下,但没惦记到我五妹面前去。
至于我四妹,我那些年倒是也有心援助她一点学费生活费,但她分文不要,全退了回来,让岱樾给我传话说好意她心领,但人拼一口气,她非得靠自己活下来还活得很好给她爸妈看,看她是不是比他们那破侄子强。
她也确实有出息,这些年硬是靠着自己完成了学业,还进了跨国大企业,坐到了中层负责人的位置。只是说职场之中很多隐形的天花板在头顶上面,所以一直卡在了瓶颈。
岱樾居然想到把她薅回去,也是仗着她比我还颜控了。
毕竟当年我四妹之所以啥事都跟岱樾说的原因之一,就是岱樾长得好,谁又不会更偏爱长得好看的人呢?呵。
我原本想去看望我四妹的,但不碰巧她刚好代表她公司出差去了,只好作罢。
我又问岱樾:“你原本打算怎么买?”
岱樾说:“我有我的办法,你别问,我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你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现在你爷爷他们那样说了,过后也还是要安排新班子去管公司的,还是我来做这些,你不要再碰了。”
我还是有点好奇:“钟总不是很想买?你用什么条件说服了他让给你?何田玉又干了什么?”
我都要怀疑岱樾是不是对着他俩出卖了色相。何田玉就不说了,钟百花抢完于雪的男朋友,转而抢我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岱樾温柔似水地威胁我:“你不要问了,也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要哭了。”
呵。
我看了会儿鸽群,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想了想,抓住岱樾搭在我腿上的手,靠着他,没再说这事儿了。
我俩就这么互相靠着,看来来去去的人和鸽子,天气真好。
……
其实我原本还有些担心纪陈阳继续闹幺蛾子,但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呢,我爷爷他们四人也做得比较绝,嘴上说着看破生死,求生欲却还是颇强,没多久就赶紧把遗嘱给公布出去了,还开的记者招待会。
我那天刚从省商盟办公楼出去,就被一群记者拦在了阶梯上,才知道一个小时前在城市另一端发生了什么——我爷爷他们宣布,不管我纪洵阳乐不乐意,反正他们铁了心要在百年之后把他们所有的持股都交给我处理。
这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他们还在遗嘱中加了一条:如果纪洵阳出了意外,就把持股部分拆捐给千八百个慈善机构。
听记者这么转达,当时我就震惊了。
这是铁了心啊,也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吧。无论他们信不信我说的纪陈阳的坏话,或许只是为了防大伯和三姐他们,或者是防别人,总之,他们这样的决定使得其他人没必要针对我的人身安全做出计划了,毕竟我死了也是千八百个慈善机构得好处,就连慈善机构都懒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毕竟千八百个,分来分去还不够他们找杀手的钱,很绝了。
至于他们四人自己就更安全了,谁也不傻,纪陈阳更不傻,没必要为了给我或慈善机构做嫁衣而大费周章。干掉他们四位,还有我;干掉我,还有慈善机构。
我真没想到,我之前只是为了去提醒他们四位注意安全,他们四位就来了这一手。
打发走记者之后,我坐上车,越想越不对劲。
这不像四位老人家的手笔,他们或许会开记者会宣布遗嘱以求生,但关于我的安全这一条,不一定能想出这么个“同归于尽”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