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不过能够促使张皇后给焦适之说好话,自然不是因为焦适之本身,而是因为太子喜欢。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偌大的东宫毕竟太寂寞了,身侧照顾的人再多都不是能说话的对象。焦适之的身份虽然也低了一点,但是好歹寿儿喜欢他,愿意与他交流,这便足够了。能够让寿儿看重,那可不简单呐。
第28章
弘治帝今日的心情很好, 非常的好。虽然他作为一个温和体贴的皇帝, 也的确很少向朝臣们发脾气, 但是x_ing格内敛的他今日频频露出笑意, 即便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也只是略微皱眉,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文华殿议政的时候,李东阳在几位重臣思考的间隙忍不住问道:“皇上, 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臣见您笑容拂面,定是大喜之事。”弘治帝脾气温和, 亲善下臣,与身边几位重臣之间的关系颇佳,说话间也随和了几分。见李东阳问起,也笑着说道:“你今日定是还未同谢迁说过话吧?”
李东阳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谢迁,眯了眯眼睛,难不成他做了什么?谢迁听到了弘治帝的话抬起头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接收到了李东阳的讯息,笑着应道:“皇上说得没错。”早朝之后谢迁便随同刘健商谈事务, 到了议政的时辰才一起回来。
自从弘治帝重开了午朝后仍觉不够,在此基础上创造了文华殿议政, 时间刚好是在早午朝之间。有这么个勤政的皇帝, 在他的带领下, 也自然而然有着不俗的内阁。时人评价曰: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作为“谋”的李东阳在眼前君臣二人的奇怪举动下, 只能想到那位颇让人头疼的太子殿下。
他看了眼旁边老神在在的刘健, 拱手说道:“莫不是太子殿下做了何事?”至于为什么在说话前还要看一下刘健, 那是因为李东阳深知刘健的个x_ing。不要看这位现任首辅在很多场合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在政事上他却是个倔脾气,如果是大事坏事,现在刘健定然要发脾气的。
谢迁在几位内阁大臣中就是个润滑的作用,不禁嘴巴厉害,人品也正派。弘治帝曾评价道:“谢公在,朝臣无隙也。”而他同样作为太子朱厚照的老师,可比刘健得太子喜爱得多。别看上一次太子找了刘健做小动作,把东西送给了焦适之,但本质上如果可以选择,他肯定是不会主动去靠近刘健的。
“无事,只是太子已经安安分分上了念了几个月的书,皇上心里高兴。”谢迁含笑道,不过事实不仅如此,就连太子武师傅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天赋异禀,实乃奇才。明朝一代实际上是没有要求皇子们一定要练武,毕竟还是以文人为尊。不过此话有没有水分先不说,重点还是落在太子身上。如此勤奋好学,差点让人以为太子被人掉包了。
李东阳对太子这半年来的情况也是清楚的,太子并非愚钝,然十分顽劣,冥顽不灵,时至今日终于开窍,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就在他们感慨万千的时候,太子正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天寒地冻,地上时常出现霜冻。虽然洒扫处的人勤加打扫,但毕竟雪大天冷,总有来不及处理的地方。而这几日太子刚刚开始重新捡回武艺,武师傅们再如何小心,这筋骨还是需要拉开的,导致这几日太子的活动不是那么的灵敏。
太子这一摔,可把刘瑾高凤等人吓坏了,跟在太子身后驱寒温暖,另有人把负责这片区域的小太监给狠狠责罚了一顿,弄得场面不是很好看。听着耳边嘈杂的话语,朱厚照皱了皱眉,“罚他一月俸禄便是了,赶紧下去。”嘶~听得他脑袋发胀。
刘瑾担忧地看着太子手肘上的淤痕,轻声劝道:“殿下,您身边时时都有人保护,实在不必要亲自练武。您身子尊贵,现在满身伤痕,皇后娘娘看了会心疼的。”朱厚照伸手戳了戳那块紫淤,眼角抽了抽,的确是很疼。
但他认真想了一下刚才自己摔跤的场景,觉得惨不忍睹,如果他身手够好,刚才那么尴尬的画面绝对不会发生。他身边围着再多的侍卫又怎么样,没有生命安全的丢脸也是很尬的呀!
刘瑾端看太子的脸色就知道他并不赞同他的意见,立刻又换了个说法:“不过如果太子殿下能够时时苦练,过不多时定然能够成为高手中的高手。”朱厚照满意地点头,继续拒绝坐撵车的建议,打算步行回去。
而此时焦适之正在何处呢?
他正在东宫的小厨房内,面对着一条活泼乱跳的鱼深深苦恼着。
旁边看着的厨役深深地为他们的小命捏了一把汗,厨头上前建议:“大人,还是让我们来吧?”这位手里拿着菜刀的模样像是在握着把剑,到底是要上战场还是要做菜啊?!
焦适之笑不露齿,温和地说道:“无碍,我来就好。”他心里可不如面上冷静,又一次把步骤默念一遍后,焦适之的手开始动起来。
刷刷刷——不过片刻,砧板上的鱼r_ou_片片晶莹剔透,薄得能看清上面的纹路。焦适之轻舒了口气,好歹第一步还是比较简单的。
没错,他正在履行承诺,给那位小祖宗做菜。其中几经磨难坎坷就自不必说了,反正现在看着架势是非常不错的,只要他最后一步不要出错的话。
“刘瑾,适之在何处?”已经回到东宫的太子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沐浴后,随口询问了刘瑾。
一直跟在朱厚照身侧的刘瑾:???
索x_ing今日留在东宫内的谷大用连忙接了一句,“焦大人现在应该还在小厨房。”从焦侍卫到现在的焦大人,发生了什么变化无需多说。朱厚照想起之前的约定,心情好了不少,乐呵呵地先去沐浴泡澡了。
焦适之一脸鱼腥味地回去,请内侍帮他准备热水后,连忙先洗去一身味道。扎在水桶里温暖的热水里,焦适之难得地不想跨出木桶,这几日的天气越来越冷,刚才在小厨房闷热的环境下还不觉得,一出门差点没被冻得一哆嗦。不过眼见到了时辰,焦适之还是挣扎着从热水里出来,换了一身衣裳后,顾不上还未擦干的头发便先去了正殿。
与太子一同进膳似乎已经成了习惯,焦适之早就淡定了。私底下也有人说道过,不过都在萌芽阶段就被刘瑾狠狠掐灭了。现在惹怒太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刘瑾更喜欢循循渐进。
焦适之抵达正殿的时候,朱厚照正好也从里间出来,头发s-hi漉漉地,身后的高凤追着他给他擦拭头发。朱厚照原本脸上满是笑意,不过在看到焦适之同样s-hi透的头发时就不怎么好看了,他鼓着脸说道:“刘瑾,去取多一条巾子过来。”
面对满脸怒色的朱厚照,焦适之难得尴尬,老老实实地接过了刘瑾递过来的巾子,把头发擦得有七八分干后才各自落座。刚干的发丝自然垂落在身后,随着焦适之的动作而微微滑动,散落在身前,增添了几分肆意洒脱。看着这般的少年,太子心情好了一些,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色,自然而然地落到最身前的一道上。
焦适之脸色淡定地发现太子的视线已经落在最不靠谱的那道上了,很显然,每一次上菜,里面最那啥的定然就是他做的。不过他的眼神还是悄悄地落在试膳内侍身上,在看到那人一脸正常后嗯,至少不会毒死人。天知道焦适之对自己唯一的期待就是如此了,真不知道为何殿下居然还锲而不舍地让他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