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人信他。
男人好色,而张万全也的确是好色,谁能相信是那女子自个脱了衣裳倚在怀里的,这不扯谎吗?
弘治帝对某些内里知道得清楚,两不相帮。这场闹剧闹了整一月,他最终下令革去了张万全的职位,另派人担任。而牟斌毫发无伤,甚至过了些时日,弘治帝还以一个微小的名目赏赐了黄金千两予他。
而焦适之直到那时才了然,深深感叹牟斌的手段了得。
牟斌的法子其实很简单,然动作迅速,且让张万全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这也是张万全立身不正,后续翻出来更多的罪证,直接就定x_ing了。但最关键在于,牟斌扳倒了张万全,却丝毫没有触及他身后之人,也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此断绝,再无深挖的可能。
弘治帝到底是人,是人就会有偏心的时候,偶尔也会干点包庇小舅子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昏庸,知道这两位小舅子再继续胡闹下去,终有一天会惹出他都忍耐不住的祸事,于某日家宴时“循循善诱”,使得张鹤龄兄弟“感激涕零”,摘帽跪拜,自此虽放纵逍遥,却甚少惹事。
焦适之与朱厚照说起过此事,太子沉思片刻后,森森地说道:“他废那么大力气做什么,直接凑作堆一锅端掉岂不是更好。果然祸害遗千年,有点难搞,算了还是粗暴点比较好”话到最后越来越轻,以焦适之的耳力差点听不清楚。
即便听清了,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感觉太子殿下看起来似乎有点小懊恼?而且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张万全消失的事情,对焦适之来说是件好事。虽然他正面怼过他一次,不过这等人物目前还不属于焦适之的范畴,只要他腾开手,对焦适之来说还是个大威胁。因此焦适之先以字据让张万全不敢妄动,又笃定薛坤不可能放任自如。
反正他最终没亏不是吗?
几日后,焦府。
焦君在门外不住来回走动,屋内杨氏的声音凄厉,尖锐得焦君心里越发烦躁,却只能在门外走得越快。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先是焦芳拿了一打证据上门来,直接甩到他的桌案上,后又逼迫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杨氏继续做正室,不然他便要请家法,直接把杨氏杖毙。面对那一叠的证据焦君连手都在颤,若不是现在杨氏怀孕,恼怒之下他怕不知道会做出点什么来。
之后杨氏动了胎气昏厥过去,到今日生产前都一直躺在床上安胎。而焦君也不得不假装正室杨氏已暴毙而亡,并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至于杨家那边,在得知女儿做的事情后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焦君心里极其愤怒,直到如今他这口气还没有消散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杨氏,他与焦适之的关系何以至此!他差点生生毁掉自己的孩子,就因为一个女人恶毒的心肠!
站在门口深深吐出口气,他听着越发大声的叫喊,眉头皱得死紧。在某一刻,声音突然安静了,焦君内心一突,转头的时候,身后两个稳婆一前一后地出来,喜气洋洋地说道:“大人,这可是好事成双啊,您有了位小公子,又有了位小小姐呀!”
焦君一颤,看着稳婆手里通红身子的小孩子,眼里不自觉有点s-hi润,孩子啊……
屋内杨氏的脸色苍白,下身血污不止,正有人在不断给她清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然而她脸上却满是笑意。
杨氏的确下手害了那婆子,却没料到看守的人没看住她,在临死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在来往间露了些端倪,从那日起杨氏便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焦芳上门。之后的事情快得她无法想象,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被焦君打发卖掉,只余下个丫鬟在旁边伺候。
她的确落败了,可她却依旧胜利了!她还有孩子,没料到她竟生下双胎,即便看在孩子的面上,焦君都不得不宽待她几分。杨氏可比焦君了解焦适之的x_ing格,看似淡漠,实际恩怨分明,干脆利落。即便焦君有心与焦适之修缮关系,却也绝不可能了。
焦君以后所能倚靠的,只有她的孩子!
焦适之现在尚且不知道那他那位庶母给他带来了两位弟弟妹妹,此时的他正奔波在路上,期望能在时间限制前出京。
如今已是阳光灿烂的六月,天晴风轻,带着夏日的暑意,焦适之带着红枣踩着点奔趣案发现场。锦衣卫之中,只有北镇抚司担着刑狱的名头,剩下的最多就是帮忙逮捕罪犯,并不能直接干预判决。
今日之所以派焦适之来案发现场,便是由于这位死者乃锦衣卫内部的人,见过他的人大多是千户级别的人,派下属过来不能确认,因而焦适之便自个儿过来了。
红枣颇有灵x_ing,在即将达到地点的时候就烦躁不安地打了个长鸣,不是很想过去的模样。焦适之翻身下马,笑骂了一句,“真是个好洁的x_ing子,平日也不见你这么避讳。”红枣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并不是很想动的乖巧模样。
焦适之牵着她到官道旁的树木旁边,把绳子绑在那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鬓毛,“乖乖在这里等我。”随后他便徒步朝着不远处人影绰绰的林内走去。
焦适之的衣服与别个不同,当即一眼被人认了出来,虽然好奇他的岁数,却不敢怠慢,连忙将人迎到了里处。而走得越近,焦适之的神色就越发怪异,怪不得周边那圈人的脸色如此难看,也怪不得红枣死活都不愿意过来,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恶臭的源头正是地上躺着的那人,面皮肿胀,双目圆睁,身上有两三道伤痕,并不致命。粗粗看去并不知道因何而死,然而身躯已经开始有点烂了。身上满是泥土,旁边又有个土坑,看起来是刚从土里刨起来的。
焦适之强忍着用袖子捂嘴的欲望,低头辨认了片刻,冲着旁边刑部的人点头,“的确是牧大人。”此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虽也是锦衣卫的一员,却不是实权人物,最多担着个名头,反倒是京城百姓认识他的比较多。这等纨绔子弟,锦衣卫内有太多了,反倒少人注意。
焦适之也是因为这位曾参加了刘府宴会方才认识的。
刑部的人之所以催促,也是因为现在是夏日,尸体很容易腐烂,怕时间来不及。再者也是因为这牧任的父亲也算个实权官员,得赶在他得知消息前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不然尸体还没进刑部,就会被人带回去。
焦适之的任务到此就结束了,连跟人说上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他匆匆冲着他们点点头,便立刻离开这里,急奔了十几里回去。
再在那里待下去,他都快没气儿了,那味道简直就是噩梦!
回去后红枣有点小嫌弃地看着焦适之,让他无奈极了,他身上的衣服的确沾染了些许味道。带着这头居然有些小洁癖的红枣回去,焦适之交完了差事后便被薛坤叫去书房。
薛坤面色沉重地交给他一个新的差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偶尔也要关注一下自己的事情,不要太伤心了。”
焦适之:???大人,您是不是中暑说胡话了?
直到晚上回了皇宫,见到太子后,太子的第一句话便与薛坤如出一辙,“适之啊,你别太伤心,要不我再想个法子?”
“不是,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焦适之哭笑不得,完全没弄明白为什么。
太子小眼神飞了一个给他,有点闷闷地说道:“你有了两个弟弟妹妹。”明明是焦适之的事情,朱厚照却生气得好似自己的事一般。
焦适之一愣,神情没什么变化,轻声说道,“这对父亲或许是件好事。”隔阂不是一日产生的,当裂缝变成沟壑,便再没有愈合的可能了。他既然无心于焦家,那父亲多几个孩子总归是好的。
“你不开心?”朱厚照瞥了一眼。
焦适之摇头,大方地说道:“我为父亲高兴。”
其实他更高兴太子关心他,殿下至情至x_ing,实属难得。不过这心理便不足为外人道也,焦适之默默地藏在心里。
朱厚照品味片刻,又变得高兴起来。焦适之如此大方自然,证明他是真的放下了。与此同时他又有点可惜,他还有好几个主意没试过呢。
第45章
弘治帝是个勤政的好皇帝, 不过也有误入歧途的时候, 其中最明显的一件事情便是他曾经宠信内宦李广, 试图寻仙问道, 延长寿命。后幡然醒悟,诛杀大太监李广,重理朝政, 几近呕心沥血。
每日从早朝到文华殿议政, 再到午朝,他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大臣议事至少还是轮班来, 但弘治帝一直从早上撑到下午,日日如此。
朱厚照很少来文华殿找弘治帝,因为文华殿内来往大臣过多,里面又不少好为人师的大臣在见到太子的时候总爱来上一出劝谏,久而久之朱厚照避而不及。弘治帝知道太子的脾气,因而也很少招他过来。
不料今日太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刘滔来报的时候弘治帝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挥挥手算是暂停了今日的议事,原本便已经陷入僵局, 正好也让他们休息休息。弘治帝很体谅人,还嘱咐刘滔给他们几个上糕点垫垫肚子, 方才到了隔壁去。
谢迁伸手捏了捏脖颈, 一直垂着头看东西, 让他全身都僵直起来, 每逢此时他便万分佩服刘健, 他的姿势一如既往的优雅标准, 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
皇上不在,几位大臣们也都松散了些,刚才激烈的辩论后,几个人脸上还残留着或多或少的怒意,不过言谈间语气已经恢复正常。
“宾之,皇上可甚少在此时歇息,刚才刘滔来过,可是有人找?”谢迁喝着茶水,随意说道。他所叫的人是李东阳,他的字便是宾之。
“不论是谁,又不是见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刘健的声音幽幽响起,谢迁笑眯眯地眨眼,“好奇。”
其实他们都清楚,现在这个时辰能把皇上叫出去的人,多半是太子或者皇后娘娘,不过认真想来,只会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