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惶恐。”您可千万别惦记着用沈家充盈国库,“沈家可没这等稀罕玩意儿,臣这两颗珠子是家师赐的。”
“令师着实慷慨。”
“陛下所言甚是,家师慈爱。”慷慨的是他家那口子,白先生见他轻微夜盲,便随手赏给他和沈义每人两个珠子当灯笼使的。
“看来令师是真心疼爱你。”
“陛下所言甚是。”奇葩师父总是让人又疼又爱。
“令师的家资竟然比百余年的世家还要丰厚,真是稀奇。”
“陛下所言……”沈澜清一个分神,漏看了脚下一块石头,猛地一个趔趄。
岳煜托住沈澜清的手臂,敛起眼中笑意,挑眉狐疑地睨向沈澜清:“沈卿,慌甚么?”
“……”沈澜清郁卒,“陛下明鉴,臣只是轻度雀目,没看清脚下石子儿。”
岳煜不置可否,走了两步,突然甩了下宽大的袖子:“拽着,朕赏你的。”
“……”陛下,您真慷慨,赏臣一只袖子。
沈澜清躬身谢恩,不客气地拽住了小气帝王赏的袖子,由着小气帝王带路,他只管低头看路面躲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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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月下……”第三次路过同一户宅子墙头探出来的玉兰花枝时,岳煜摆了下沈澜清拽着的袖子,一本正经地问,“沈卿,咱们这样像不像话本儿里的私奔桥段?”
“陛下,您若是赏完了这株玉兰,咱便去对街的安亲王府,可使得?”沈澜清无奈地垂下眼睑,嘴角剧烈抽搐——真没想到,圣上竟然是个路痴!
11、安王岳晅
子时一刻(晚十一点十五分),路痴岳煜和夜盲沈澜清终于到了安亲王府门前。
进府前,岳煜似是良心发现,仰头打量着鎏金的匾额:“沈卿。”
“臣在。”
“摄政王有三好,好金玉,好美色,好美言……”岳煜将淡蓝色地珠子收进袖子,回头,弯起嘴角,“所以,收好你的珠子。”
“是。”
“还有,别对摄政王笑……”岳煜指尖点了点沈澜清的嘴角,“你这笑容对摄政王太有杀伤力,他不喜。”
“……”沈澜清垂眼,抿嘴,似是要驱走印在嘴角的温热。
岳煜哂笑:“朕不会害你,你若想讨好摄政王,便尽管赞他貌美,夸得他高兴了,那姚家三小姐兴许便是沈卿的了。”
“陛下仁慈……”沈澜清无奈告饶,“便饶了臣吧,臣真无心娶那姚家三小姐。”
“朕是诚心想帮你指门好婚事,也不知你在谨慎什么……”岳煜捉住沈澜清的腕子,“仔细脚下石阶,进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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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府内,灯火通明。
亭台楼阁镶金铺玉,丫鬟仆役绫罗加身,极尽了奢华。
这王府无论来上多少次,沈澜清总会忍不住被这满堂的金玉晃了眼。
不知不觉被岳煜拖到了垂花门前,沈澜清定了定神,垂眼看了一眼被攥了一路的手腕,和声陈述:“陛下,臣进此门于礼不合。”
“你我尚未加冠,未婚娶,无妨……”岳煜放开沈澜清,穿过垂花门,也不用丫鬟引路,沿着中间那条白玉砖铺成的路笔直往前走,“沈卿,好生踩踩脚下的砖,整个大岳属皇伯父这里的路最雅气。”
“啧!还是你这小冰疙瘩会说话!”低缓迷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安亲王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绯色直裰迎了出来。
安亲王岳晅肖似其母,没有天家的傲然,也没有姚家人的一身正气。
华光下,安亲王岳晅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唇似抹朱,眉眼精致无暇,中等偏瘦的身材,肩宽腰细腿修长。
沈澜清见过很多好姿容的人,精致如岳渊,貌美如雪影,英挺如岳煜……无一能及得上安亲王的风采。
岳渊失于阴柔,雪影冰冷过了头,岳煜又过于冷厉,唯有这安亲王岳晅,当得“完美”二字,只是……
“这是谁家小家伙?笑得有点眼熟啊……”岳晅眯眼打量沈澜清,笑容渐淡,“该不是那奸人的私生子吧?”
“……”这性情是个瑕疵,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这是卫国公沈尚坤的嫡长孙……”岳煜皱眉睨了沈澜清一眼,目光中多了层冷意,“知道大伯父的忌讳,我怎么敢带不相干的人来给您添堵。”
“难不成陛下带着这么个人三更半夜的过来不是给臣添堵来了?”安亲王岳晅冷哼了一声,也不让岳煜,自顾自的往回走。
岳煜板着脸跟在安亲王身后,直到无名堂,才再次开口:“大伯父莫气了,我带这沈澜清过来只是想让你见见多情剑客的徒弟。”
“嗯哼。”安亲王岳晅懒懒地哼了一声,神色稍缓,“我赶不上那烂人有肚量,你这小冰疙瘩跑过来有事儿?”
“得着封信,想让大伯父帮忙掌掌眼。”岳煜掏出信纸递给岳晅,岳晅接过信,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神色随即转为郑重,一目三行看完之后问岳煜,“这信从哪来的?”
“殷鸿送进宫的……”岳煜抿了口茶,端详着茶盏中的叶片,不带喜怒的说,“我吃不准这信的真伪,想着姚将军给大伯父做过伴读,便来劳烦您了。”
“字迹看着像是智周的……”岳晅拧着眉,低咒,“殷鸿那老匹夫又整什么幺蛾子,智周怎会给廉骥写这样的信!”
“我也信得过姚将军,只是这信总得有个说辞,若是不清不楚的终究是个隐患。”
“那是自然……”岳晅将信还给岳煜,懊恼又不忿地低声咕哝了两句什么,这才提高声音问岳煜,“我修书给他问个清楚,还是你宣他进京,由他自己来分说明白?”
“不用那么麻烦……”岳煜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沈澜清,“大伯父若是有姚将军的亲笔信,方便让沈澜清比对下字迹的话,兴许马上就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