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毕钦差仪仗,于摆好的香案前传了圣上旨意,赐了圣上恩赏,沈澜清下马,与岳凌重新见礼。
岳凌见过靖王岳灿及沈澜清后,朗笑着拍了拍岳渊的肩膀:“大哥,真是抱歉,因为不知你何时才会回来,你幼时的院子暂且被弟弟占了。”
“无妨,母妃的宣武堂都换了秋侧妃做主,本世子区区一处院子算得了什么。”
“呵!大哥,你入京第二年,父王便将母妃扶为正妃了。”
“那真是恭喜二弟了……”自近了云王府便冷起来的一张漂亮脸蛋上兀然泛起一丝笑意,“秋侧妃争了那么久,终于把二弟从庶长子争成嫡次子了。”
棱角分明的面庞现出刹那的扭曲,岳凌旋即掩饰般地朗笑着转向沈澜清:“钦差大人远道而来,凌已命人备好了接风酒宴,还请大人务必赏脸。”
沈澜清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岳渊,笑道:“郡王爷客气了,沈某与世子奉皇命前来探望云王,不敢阳奉阴违,这接风宴总得容沈某与世子先去探望过云王的病情才能吃得安心。”
“沈大人言之有理,本王亦不放心云王叔的身体……”靖王岳灿错身往前迈了半步,浅笑盈然地看着岳凌,“凌弟且前面带个路,可好?”
“三哥的话令凌汗颜,方才着实是凌疏忽了。”岳凌眼底阴霾更盛,却仍故作爽朗地扬起手臂做了个请的姿态。
至此,沈澜清倒是真相信,靖王岳灿是真心偏着岳渊的了。
沈澜清错后半步走在岳灿与岳渊身侧,妄自揣测:一个是先皇故去的原配留下的嫡子,一个是云王故去的先王妃撇下的稚龄幼子,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极为相近的身世,才使得这相差二十余岁的两人成了如父如兄的忘年之交。
当然,也不排除靖王爷自十几年前便开始布下了很大一个局……
但,无论靖王待岳渊的好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有几分真心在的,这不是坏事。
隔了一世,再次踏入云王府,沈澜清仍忍不住自内心深处感叹:若光论府邸,这云南王府绝对是岳家最正统的传承。
没有金玉,没有流水青石,没有过多的亭台楼阁,云王府里最打眼的便是那广阔的校场,校场上,王府侍卫列队操练,神气十足。
校场之后便是二门,王府后院里亭台楼阁虽多了些许,却简朴的很。
沈澜清一行人在宣武堂里间见到了卧病的云王爷,沈澜清只想感叹一句:若论抱病,云王比靖王可是敬业的多。
当然,沈澜清还需感叹一句:这云王爷的心果然是偏的,八、九年未见,难得父子重逢,他却看都未看岳渊一眼,竟直接将自家嫡长子当成了个陌路人。
探病之后,便是接风宴。
探病时云王的态度便像一根刺,直接戳破了岳渊那本就不高的兴致,再加上岳灿又言身体不适,岳凌似乎也失了与他们虚以为蛇的耐心……心思各异的诸人坐在席间草草吃了两口便散了酒宴。
岳灿、沈澜清、一众虎卉骑的汉子及诸多随从被王府管家安排在了前院紧邻的三处院子里,一应用具虽不奢华,却整洁齐全。
连日行路,诸人不免有些疲乏,相互招呼了一声,便三三两两的各自回了安排好的屋子。
然而,身为云王世子、云王嫡长子、云王府名义上未来主人的岳渊,却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占了住处,至于他将如何安置却始终无人过问。
扫了一眼神态隐露得意的岳凌,岳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牵住岳渊的腕子,温声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渊弟若不嫌为兄病歪歪的扰你清静的话,今夜便与为兄抵足夜谈,如何?”
岳渊眯起眼,微扬着下巴睨了岳凌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笑:“甚好,甚好,便是三哥不请我,我也要赖过去的……”
“……”
从靖王府到云王府,一场接着一场,看起来活像一出出的笑剧,却更似一个无形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卷向靠近的每一个人。
夜深人静。
沈澜清杵在窗前,用他那双雀盲眼盯着窗外黑乎乎的夜色,凝眉静思:漩涡又如何?大不了便击碎了它。无论如何,他沈澜清和惠丰堂沈家可没兴趣做那野心之人向欲望献祭的祭品。
前来送洗澡水的下人陆续退了出去,沈澜清指尖扣了扣窗棂。
四道身影无声地飘进屋子,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沈澜清张开双臂,轻云蔽月上前帮他宽衣解带除了束发玉冠。
沈澜清迈进浴桶,泡进水里缓缓呼了口气,问:“有何发现?”
雪影声音如冰:“靖王一直与世子闲话家常,并无异象,流影还在继续盯着。”
风影语调似水:“方才进府之时,有一行身份不明的武人护着一辆青布马车匆匆出了王府后门,行迹可疑,回影已经缀上去了。”
27、端倪初现
须臾,回影归来,状若憨厚的脸上满是愧色:“回影无能,将人跟丢了。”
氤氲雾气中,沈澜清眉峰微动,缓声问:“在哪儿跟丢的?”
“城外赤霞山。”回影低着头,认真盯着雪影的脚后跟,“那行人进了半山腰的栖云观便没了踪影,属下仔细查探了赤霞山,发现赤霞山后山有一条隐蔽小径直通栖云观后门,小径上蹄印杂乱,径旁杂草被踏平了不少,应是经常有人骑马走那条山路,山路上最新的蹄印是朝着城内方向来的,约莫二十几骑,跟从云王府出去那行人人数相近。”
大好一枚雪影,被沈澜清当成了贴身小厮使唤。
任雪影帮他冲净了头发,沈澜清自水里出来,用内力蒸干了身上的水珠,随意披了件夹棉袍子,摸了摸回影头顶示意他起来:“可曾留心那行人有何特征?”
“扈从装扮普通,毫无特别之处,不过……”回影眼珠转了转,咧嘴憨笑,“趁着起风,属下瞄了一眼马车内,总觉得车里二人似曾相识,尤其是靠近马车门口那个,从头到脚一身漆黑,所看无差的话,应该是裹着一件黑斗篷。”
“应该?”沈澜清盯着回影的眼睛,嘴角弧度加深:“回影,主子心情欠佳,莫卖关子。”
“主子睿智无双……”回影心里打了个突,故作无辜般眨眨眼,神色虔诚,“属下还未说完,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就是一直跟着陈公子那个死气沉沉的妆。”
“少溜须拍马……”指节扣了下回影的额头,沈澜清漫不经心地说:“我便是个愚的,这等小事,你嘴里也不该跟我说出‘应该’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