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箭扎进他的膝盖,谢辞左腿一软,死命咬牙站住。
“视万物为刍狗,这难道就是天道?”
谢辞用右手握住向他砍下来的刀刃,右掌几乎被横穿的同时,红缨枪已经c-h-a、进那个蛮兵的喉咙。
“啊——”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两杆长、枪从背后洞穿了谢辞的腹部。
谢辞不动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耳边只剩下那道熟悉的声音。
愤怒的,绝望的,高傲的,不屑的。
千千万万年,积郁而成的血泪。
“天道不公,吾不听又如何!”
数不清的兵刃捅进他的身体,谢辞死死抓着那杆红缨枪,那些贯穿他的武器甚至让他站在了原地无法倒下。
他已经听不见看不着了,五感随着汩汩流淌的鲜血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脑海里那道声音,冲撞得他魂灵都在发痛。
他看到了,看到了……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连天空和大地都被撕裂,赤红的地面就如干涸的血液,凝固了千千万万厉鬼不甘的凄号。
那当中,半跪着一个血r_ou_模糊的人。
他身上困缚着一百零八道玄铁枷锁,浑身被天雷劈得没有一块好r_ou_,残破的衣袍被染成深深浅浅的红,无数双凄厉惨白的鬼手从地下伸出来,死死抓住他的双脚,让他连一步都不能动,只能在原地生生承受天雷劈身的痛苦。
沉重的铁链和可怖的天雷压在他的身上,他一次又一次尝试着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但还是死撑着不愿意跪下。
他发出绝望又不甘的嘶吼,指尖用力抠着地面,被磨出了白森森的指骨。
“吾偏要逆天!”
最后一箭扎进谢辞的心脏,他喷出一口大血,用长、枪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个人突然抬起头,双眼透过蓬乱的发丝瞪向天空,瞪向悲悯无情的天道。
那双眼睛流转着浓郁逼人的血红,邪恶而诡异,凝结着天地间最大逆不道的恶念。
弑天。
谢辞猛地一窒,下意识想后退。
他是,他是……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谢辞头痛欲裂。
他认出来那人是谁了。
山呼海啸的痛楚涌来,谢辞恍惚地想。
那个人,是我。
***
玄甲将军的身影直直站在原地,仿佛天地间矗立的最后一座神祇。
“死了吧?”
“这、这总该死了吧?”
“长生天啊,为啥他还站着?”
蛮人士兵交头接耳地嘀咕着,却没人上前一步查看。他们把那位至死仍站着的汉人将军包围在中间,犹疑又敬畏地望着他。
阿拉贡分开人群,走近那具尸体。
他的眼睛还大睁着,失去生机的眼珠就像两颗褐色的玻璃珠子。
【404,他到底是谁?】
【抱歉啊城哥,超出权限了,我也不知道。】
***
【他怎么会提前恢复记忆?!】
【可能是高阶玩家的介入提高了这个世界任务的难度,最后一战应该是最大的刺激点。】
【哈,不是因为你的那些小动作?】
【……什么意思?】
【怎么,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
【清洗记忆,不用我提醒你该怎么做了吧?还有你的那些小动作,抹掉。】
【可是清洗太频繁可能会导致反噬……】
【你不会忘了上次他提前想起来的后果了吧?还想再来一次?清洗,听懂了吗?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是。那这个世界怎么办?】
【我会把罗城召回,那个世界就让它按剩下的轨迹发展。】
【是。】
【还有,给他点甜头安抚一下,要是再有记忆溢出发生,你就不用干了。】
【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主线剧情!老子埋了八百年的伏笔!终于出现了喜极而泣!
放心,下个世界很甜,真的很甜,不骗人。
*叨逼叨一点关于将军冢的想法。
最后这个结局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可以说这个故事就是为了写出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和将军血战至死的场景。
霍侯爷的原型是谁大家都猜得到,他的结局真的太憋屈太难过了,所以我让小谢最后战死,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下,不如在战场上杀到最后,这才是一个将军最美好的结局。
将军的坟冢该是战场。
*关于小谢。
小谢被囚禁一百年,第四个世界的时候开始黑化。他在警、察来之前枪杀了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苟特助,还用药物把苏老二搞成精神病关起来,这都不是原来的他会做的。所以第五个世界开始的时候,压力源就已经存在了,但是小狗(苍天啊第一个不是白眼狼的主角诶)和阿九让他能把善的那一面表现得更多。可是直到最后战死,太惨了太惨,就像第三个世界的结局一样,所以,所有的负面就一下子boomshakalala……
*最后的最后:这篇小说里面没有一个绝对的坏人,也没有一个绝对的好人,嗯,就酱,lū 番外去了。
第78章 番外(五)
番外·阿尔祖
起义军攻进长安的那天,阿尔祖古丽先去看了看她的丈夫。
她盛装打扮,云鬓高耸,年轻美艳如同一朵花期正好的牡丹,而龙床上那个苟延残喘的老人,风烛残年,佝偻而丑陋,散发着将死之人的臭味。
阿尔祖古丽嫌弃地掩住口鼻,轻声细语道:“陛下,你现在感觉可还好?”
皇帝喉咙里嗬嗬作响,充血的双眼狠狠瞪着她,喘得像个破风箱。
“什么?您说什么?”阿尔祖古丽做作地凑近两步。
“贱……人……”皇帝蠕动着嘴唇,艰难嘶哑地发出两个音节。
她漂亮的眉眼瞬间冷如冰霜,饱满的红唇抿起一个温柔无比的弧度。
“陛下,您卧床不起都已经六年多了,也是时候同底下那些人团聚了,您说是不是?”
“你……你……”
“唔……比如说谁呢?皇后娘娘?您的儿子们?啊,对了,”阿尔祖古丽轻轻巧巧地一合掌,“还有您的那位表弟,汉人的战神,霍长生霍侯爷,如何?”
皇帝的眼角落下一颗浑浊的泪水。
“这就哭啦?啧啧啧,”阿尔祖古丽眯眼笑起来,“您放宽心,下去之后,再慢慢哭罢……”
阿尔祖古丽走出皇帝的寝宫时,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向她滚过来。
“母妃,母妃!”
她的眉眼融雪般柔和下来,躬身抱起年幼的儿子,款款往外走。
“母妃,寰儿想去看父皇!”
“寰儿乖,父皇睡觉啦,我们不去吵他好不好?”
“那好吧……母妃,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我们去金銮殿,寰儿不是一直想坐那把椅子吗?母妃带你去坐好不好?”
“好哇好哇!”
***
王座。
金光璀璨,雕刻着龙头的王座。
皇宫里到处是哭逃的宫人,兵荒马乱,岌岌不可终日,阿尔祖古丽抱着儿子坐上去的时候,内心却无比宁静。
就是这种感觉吗?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终其一生所求的,牺牲她的年华所求的,就是这个?
阿尔祖古丽笑得停不下来,甚至笑出了泪水。
大殿的朱漆大门被轰然推开时,她的眼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珠。
吓坏了的寰儿缩在她怀里,害怕又好奇地望着走进来的人。
起义军的将领摘下面甲,露出一张深邃俊美的脸,那双狭长的眼睛泛着狼一般的绿意。
“你来了。”阿尔祖古丽笑着说。
“皇贵妃娘娘,”那人虽然仰视着她,态度却不卑不亢,不见一丝急躁气恼,“请下来,我等决不会伤害你。”
阿尔祖古丽抚着自己的鬓角,轻声问:“裴昭,我哥哥呢?”
裴昭沉默了一会儿,那双藏在幽深眼窝里的绿眼睛一瞬间看起来悲伤又温柔。
“老师一个月前旧疾复发,仙逝了。”
阿尔祖古丽笑着流下了眼泪,她轻抚云鬓的手微微上移,拔下一根凤凰衔红宝石的金步摇。
“裴昭,这个孩子是他的外甥,”她眨掉泪水,柔声道,“你别杀寰儿,好不好?”
“你放心,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裴昭沉声道,“所以,别做傻事,阿尔祖。”
阿尔祖,他怎么能叫她阿尔祖?只有哥哥才这样叫她!
啊,一定是哥哥告诉他的,哥哥一定把他们那些少而珍贵的时光,跟这个人说过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