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傀儡戏（二）
傅以澜离开后，谢辞在剩下的时间里享受了一晚来之不易的宝贵睡眠，直到第二天早上顾恒的秘书来叫早。
苟特助是一名尽职尽责到超乎寻常的助理，除了公事，就连上司的私生活也事无巨细地妥帖安排，下午结束一个会议后，就来提醒谢辞昨晚他自己临时定下的日程安排。
谢辞揉了揉太阳x_u_e，戴上眼镜，“出发吧。”
“顾总，”苟特助严谨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犹豫，“公寓的门卡……需要给小傅先生吗？”
谢辞愣了愣，跟他对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
苟特助说的公寓，是顾恒藏娇的金屋，之前专门用来养小情人的一套顶层公寓，上一世的故事里，傅以澜在跟他的第一晚后就火速成为了公寓的新主人，之后也一直住在那里，直到两人分手。然而事实上，那套房子的内部装潢全都是按照白月光的品味和喜好来设计的，顾恒不过是在那间房子里透过跟白月光相似的男男女女来缅怀过去。这件事也成了傅以澜和顾恒之间的心结，最后更是直接成为两人决裂的导、火索。
谢辞下意识就皱了眉，对上苟特助询问的眼神，只好说：“不用，把酒店的房卡给他就够了。”
顿了顿，他又说：“算了，房卡给我，我自己给他。”
“好的。”苟特助不动声色地点头，心中却瞬间浮起无数疑惑。
顾总昨天深夜就亲自打电话帮那个新人摆平问题，这可是之前哪位都没享受过的待遇，他还以为这次这位和以前那些都不一样，没想到竟然只是酒店房卡？可要说顾总兴趣不大，却又要自己亲手把房卡交给对方。
那这位小傅先生，在他老板心里到底是重要呢，还是不重要啊？
***
傅以澜参与拍摄的这部电影是一部悬疑警匪片，大投资大制作，从编剧、导演、主角到制作团队都是一线，就是冲着每年国内国际那几个电影节去的。
傅以澜演的那个角色，勉强算起来应该是剧本里的男六号，男主角卧底时期跟着同一个老大做事的黑道小弟，总共就活了三场戏，加起来不到十句台词。这个角色是他辛辛苦苦争取了好久才得到的，结果还是被一个带资进组的新人给截了胡。
顾氏集团是电影最大的投资方，作为金主，谢辞一到片场就受到了副导演和监制的热烈欢迎。
“顾总您今天怎么亲自大驾光临了啦，也不提前讲一声喔！”杨副导是个香港人，cao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港普，哥俩好地过来要揽他肩膀。
谢辞不着痕迹地避开，礼节x_ing地握住杨副导伸过来的胖手晃了晃，“田导在拍戏？”
“系啊系啊，”杨副导引着他往里走，“顾总系要去休息系等老田还系去现场看啊？”
谢辞双手c-h-a兜，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去片场吧。”
现在在拍的是一场黑帮老大进行毒、品交易的戏，作为卧底的男主角要通过摩斯密码给暗中监视的警方进行传递信息，而傅以澜扮演的小弟则敏感地感觉到了男主角的不对劲。
现场正在进行紧张拍摄，工作人员秩序井然，谢辞就站在门边没走进去打扰。
他一眼就看到了傅以澜。青年染了一头杀马特金发，左耳挂了一排耳钉，花衬衣破洞裤，骷髅戒指铆钉腰链，浑身上下一副社会青年的流氓气，和昨晚那个青涩的男孩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谢辞差点认不出来他。
啧啧，不愧是影帝啊。他心中感叹一句。
但是很快，谢辞的视线就被场中另一个人吸引了。
他靠在窗边，修长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搭在铝合金窗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他低着头，过长的额发遮住双眼，只看得到唇边衔着的一根烟，烟雾飘飘悠悠，把他似真似幻地拢在了里面。
说不清道不明，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抓人的画面。
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叶寻，从眼下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影帝。
同时……他还是顾恒的上一任情人。
谢辞的眼神又不知不觉地落在了他看似随意其实有规律地动着的手指上。叶寻有一双和白月光极其相似的，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明晰，指甲圆润整齐，光什么都不做摆在那儿就是一幅画。
据说叶寻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还专门去学了摩斯密码，谢辞虽然不懂，但感觉看上去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卡！”田导喊了停，对演黑道老大的演员说：“老冯啊，你刚才状态不太对，那句‘我说几点就几点！’语气要狠，但不要那么狠嘛，状态不要太过，我们等下再来一遍……”
一直陪在谢辞身边的杨副导这才走进去，边走边大声说：“老田啊，你看谁来啦，今天顾总亲自来看你喔！”
此话一出，站在门边的谢辞顿时吸引了无数道视线。
谢辞笑了笑，神态自若地抬脚走进去，所过之处犹如摩西分海，工作人员们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
毕竟是全剧组的大金主，谁都不敢不供着。
谢辞上前和田导寒暄了几句，又在监视器前坐下，意思意思地看了看之前拍的画面。
四面八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萦绕在他身上，谢辞看了傅以澜一眼，对方连忙站直了，有点紧张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视线一飘，又和叶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叶寻还是倚在窗边没动，烟雾缭绕的，微微眯了眯眼，对他神色懒懒地点了个头。
谢辞的到来只是c-h-a曲，拍摄还要继续。导演椅被他给占了，田导只好让人又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盯监视器画面。
“《诡道》第三十九场第四条，Action！”
也不知道该佩服叶寻和傅以澜到底是专业演员，还是因为他们对他的到来根本毫不在意，接下来的这条在老冯进入状态后，很顺利地就拍完了。今天的拍摄日程不是太紧，拍完这场戏之后还有一段休息时间，谢辞懒洋洋地从导演椅上站起来，转头对导演说：“田导，你的休息室能不能借我用用？”
田导一愣，眼神往还站在场中的傅以澜那边瞟了一下，暗道一声“精彩了”。他当然是知道那个小男生和眼前这尊大佛的关系的，甚至对叶影帝和这位的那段也略有耳闻，心里顿时冒出了点八卦的想法。
他于是哈哈一笑，拍了拍谢辞的肩，说：“当然可以啦！用久一点也没关系啦！”
中年人这声音着实不小，周围的人顿时都隐秘地看了过来。
谢辞浑不介意地露出一个微笑，“多谢了。”
【宿主，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系统小声说。
【有吗？】谢辞悠悠往导演休息室走，手指在腿侧轻轻点着节拍，【错觉。】
【……】
谢辞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下不久，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进来。”
傅以澜轻轻走了进来，停在了离他几步之外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顾总，下午好。”
他白皙清瘦的手指紧张地抠着腿侧的裤缝，牙齿微微咬着下唇，清亮的眼神却是不闪不避地看向谢辞的。
傅以澜显然深谙顾恒喜欢的类型，把一个倔强又青涩的年轻男孩演的很好。
“坐吧。”谢辞点了点下巴。
傅以澜犹豫了一下，走近几步，见他表情没变，才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隔了30公分的距离。
“你怕我？”谢辞忍不住笑着问他。
傅以澜好像被吓了一大跳，紧张地攥着手指说：“没、没有，您误会了。”
“嗯，”谢辞不置可否，又问他，“今天拍摄感觉怎么样？”
傅以澜的双眼一下子亮起来，说的话立马变多了，语速也快了起来：“导演很厉害，各位老师也都非常专业，特别是叶老师和冯老师，他们两个人飙戏的时候真的会有一种很强大的气场，跟他们对戏的时候我都怕自己接不上词……剧组氛围也很好，感觉大家都超级专业的，我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好的剧组呢……”
直到碰上谢辞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才猛然停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谢辞笑了笑，说：“没事，挺好的。继续努力。”
傅以澜用小鹿似的的大眼睛望着他，说：“总之，真的非常非常感谢顾先生给我这个机会……谢谢您。”
谢辞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漂过色又用了发蜡，手感却是没昨晚那么好了。
“手机给我。”谢辞说。
傅以澜乖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他。
谢辞手指飞快地输入一串号码，边打边说：“这是我私人号码，以后有事打这个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傅以澜点头，双手接过谢辞还回来的手机。
“这个，”谢辞又夹出一张磁卡，“昨天那间套房的房卡。”
傅以澜愣了一下，接过卡片。
酒店房卡？上一次顾恒给他的，明明是那套房子的门卡……虽然他对那里无比厌恨，但他明白它对顾恒的意义。
叩叩叩。
敲门声适时响起，进来的竟然是苟特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