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逆错
一、
事起双凤驿边红沙滩。
大理镇南王众人与段延庆一场恶斗,段正淳身旁兵卒死伤殆尽,王妃、情人及数名亲随皆遭擒获。而另一头,慕容复知王夫人在Cao海木屋中麻翻了段誉一行,心中机关算计不必多言,自是百般欺瞒于她,以助兴复大燕、登基成帝之举。
可怜王夫人本不是x_ing子愚笨之人,不过满心想着此后段正淳相伴身侧,失了常心;又有慕容复在旁煽风点火,言镇南王当真负心薄幸,单随侍女子便有秦红棉、甘宝宝、阮星竹、刀白凤四人。王夫人多年不见段正淳已是恨极,闻其挑拨之语立时怒火中烧、醋意泼天,竟遂了慕容复心意,与段延庆合谋而行。
至镇南王一行众人被囚,慕容复当即令其传位段延庆,段正淳自然不会答应。慕容复心知段正淳x_ing子刚强,寻常折磨手段不可成事,便转而向其夫人、情人下手。先斩阮星竹、又诛秦红棉、再杀甘宝宝,最终连自己舅母王夫人一并害死。
这段正淳生来便是一个情种,行走江湖时风流之名远扬,虽是用情不专,但对恋慕过的女子皆满腔赤忱,恨不得将心掏出来、r_ou_割下来。白、阮、秦、甘四人相伴一途已不必提,王夫人李青萝虽与慕容复共谋此夺命之计,他却心念着旧时情分,数回想要保她x_ing命。最终,眼见阮、秦、甘、李四人因自己之故横遭不测,段正淳思及多年前相聚之欢、缠绵之喜,念段誉已长大成人、可担大事,便一心决意殉情。
因而回身对王妃刀白凤泣别:“夫人,我对你不起。在我心中,这些女子和你一样,个个是我心肝宝贝,我爱她们是真,爱你也是一样的真诚!”
言罢不顾刀白凤哀哭阻拦,剑锋直入胸膛,当即气绝。
不论此境后事如何,只说镇南王段正淳举剑弃了自己x_ing命,念黄泉路上寻了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李青萝四人,也不负生死相许的一番情意。他三魂七魄幽幽离体而去,不多时便入混沌之中,举目周遭皆晦暗难辨,哪里能寻得见四女身影?
他不知自己到了何方,大声呼道:“……阿星!红棉!宝宝!阿萝!淳哥一刻也离不得你们,这便来了!你们不要怕!”但久等之下,四处依然寂静无声,又呼了数次,终于无奈。他苦笑摇头道:“是我害了你们,你们自不肯理我了,也好、也好。”
段正淳素来笃信神佛,想着四女先自己一步而去,不知来世得不得见。便将双掌合十,心中默默祈求道:“阿星,若来生得见,淳哥定不让你在小镜湖中空等年华,总要伴着你、爱着你。”
又念:“红棉,我知你心里爱也好、恨也罢,到底只为我一个。若你只记着恨我,来世便将修罗刀扎在我心上,也好过让你难过!”
再道:“宝宝,这一辈子明明是我先识的你,却又是我没福气,当不得你一句真真的夫君。下一辈子,你等着我。”
最终道:“阿萝,千万莫气我先前那些胡言恶语。我对你的心意,永如当年在曼陀山庄送你一朵曼陀花之日。”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自天上降入混沌之中。段正淳举目而去,只见高处一尊无悲无喜的金身佛陀大放光明,莲台在下、孔雀伴身,有祥云袅袅、瑞气千条。他方才还在苦苦哀求,见佛祖竟于此现身,当即跪拜叩首,欲求四女如今所在,好来生再续前缘。
便闻那空中传来一句:“痴儿!可叹、可叹!”
段正淳不知此言何意,只念这金佛定知晓心中几名女子归处,苦求道:“佛祖在上,将她们去处指点于弟子罢!弟子宁舍了这x_ing命,也不愿弃她们而去。”
只闻金佛道:“今生欠得、来生当还,不知汝可知本心否?”
段正淳还未回话,却听当空一声梵音清响,震得耳旁惊颤。
因难耐这清音近身,他略略后退一步躲避,却为人扶住。段正淳大惊之下匆匆回头,询道:“何人?”却见一身着官服的青年人立在身后,略有关切之意,询道:“王爷为何忽然驻足?”
段正淳片刻后才认出此人,愕然道:“高升泰?……你…不,本王怎会在此?”
原来这官员是保定帝段正明的近臣之一,名唤高升泰。段正淳惯常见他在御前,无甚旁的感受。可今日不知为何,只觉其面目较往昔很是不同。
高升泰垂手侍立在旁,朗声道:“回王爷,皇上登基后诸多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与王爷相见,今日略有空闲,特唤王爷进宫。臣正要领王爷前去面圣,王爷便在此停步。”
段正淳怔然相问:“……皇兄,人在何处?”
高升泰道:“回王爷的话,皇上已在御花园的观景亭阁中。王爷还是快些前去,莫让皇上久等。”
段正淳面上平静了些,心中惊愕却是不减。至他身死,皇兄保定帝段正明即位已有十余年,可方才高升泰却说“皇上登基后诸多公务”!细看高升泰,确比记忆中年轻不少。他立时心中一凛,伸手抚上自己脸颊,唇边光洁滑腻,乌须竟是丝毫不存。再看那抚脸的手,亦是白净纤长,是年轻时才有的模样。
段正淳又惊又喜,想起先前对金佛所求之语。暗道莫非是自己情感动天,让那金身佛陀显圣,将自己带回十几年前皇兄方登基之时?所言“今生欠得、来生当还”,此年他与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李青萝等人还未曾相见,自是有机会再成佳侣、相伴终生!
原来是这等意味!
他心下激动不已,暗中谢了佛陀,步履也轻快起来。很快随高升泰穿过一片半是宫粉、半是雪白的茶花林,来到御园观景亭边。高升泰已停了步,立在下首向亭中行一礼,高声道:“禀皇上,王爷带到。”
亭间果然传来保定帝段正明之声:“阿淳,上来说话。”
段正淳轻畅欢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只见一雍容威严的俊朗男子正含笑看着他。此人金袍加身、玉锻披肩,打扮得极尽富贵尊荣,正是青年之时的保定帝。
段正淳想起日后种种离奇故事,当即百感交集,重重唤了一声:“大哥!”
段正明笑道:“来,阿淳到朕身边坐。”话音方落,又改言道:“……也罢、也罢,无外人时你我仍以兄弟相称,也免得生疏。这算来咱们可好久不曾聚在一处了,自登基后无一日不是公务缠身,没有半分闲暇,着实走不开。阿淳可莫要怪罪大哥许久不来见你,莫说你,就连你嫂子也见不得两三面。”
段正淳替兄长斟了茶,笑着应道:“大哥如今不比先前,做了皇帝自然辛劳些。当要多多保重,不可怠慢自己。”
段正明亦道:“阿淳也是。今日一见比先前清减许多,可要好好看顾自身。如今是王爷身份,那些贪花爱粉的胡闹事儿也少做些。”言罢兄弟二人相视大笑,段正明复对段正淳道:“也是大哥先前太忙,这一忙竟忘了确有正事要交待于你。”
段正淳闻言,匆忙询道:“不知是何要事?但能替大哥分忧的,且交予我便是。”
段正明轻笑,指了他道:“阿淳此话说的好。只是此事不仅是替大哥分担,更多的是与你有关。”
段正淳一怔,道:“大哥但说无妨。”
段正明双手交握,面色比方才严肃了些,轻声道:“你年岁不小了,得考虑婚配娶亲这等人生大事,要知大哥在你这个岁数,已与你嫂子定了亲。”言罢略带歉意望着他,道:“阿淳,如今朝堂方定,段氏一族虽登大宝,却少不得大理诸多望族扶持。你阿嫂已是汉人,若你之嫡妻再为汉人……恐有不妥。”
段正明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权当朕对不住你。”
他将话中“我”字改回“朕”,是以帝王身份告知段正淳,自己于他有愧。
段正淳闻言,知镇南王妃便是保定帝得云贵几大氏族相助之法,心中非但不曾怨恨,反倒泛起狂喜之意。因他心爱的正妃便是大理摆夷族酋长之女,也是唯一为他诞下继承人的刀白凤!
刀白凤容貌秀美、清丽无匹,段正淳又是惜花之人,怎不待她如珠似宝?而两人新婚燕尔之时,也确实度了一段极为快乐的时光,刀白凤对他用情至深、难分难解,但后来每每怨段正淳与其他女子有染,一怒远去道观中修行。段正淳温柔多情,对这位王妃千般怜惜、万般喜爱,只是多年来刀白凤避而不见,若非段誉一片孝心在两人之中调停,便更难望得美人玉颜。
此时知自己与刀白凤尚未结成夫妇,段正淳心内之喜难以言说。想起美丽高傲的嫡妻,便已念着婚后要掏心掏肺地待她,与刀白凤重温旧梦,续上这桩姻缘。
段正淳当即回道:“大哥不必烦闷,其实阿弟心中早有一氏族之人,愿成姻缘!”
段正明惊讶道:“阿淳竟早有心仪之人?倒是做大哥的不知内情了!快说说是哪一氏族,大哥与你阿嫂也好早日准备,尽快为你提亲。”
段正淳笑道:“她是摆夷族酋长之后,名唤刀白凤。”
段正明闻言,面色略略一滞,半晌才询道:“怎的是……刀白凤?”
段正淳喜于再见正妻,又想起她为自己诞下机灵可爱的段誉,恨不得今夜就将人娶回王府,从此缠绵欢度、相伴到老,哪里看的到段正明神色有异。见保定帝迟疑,反而笑着对他道:“大哥,便是摆夷族的刀白凤!我心中之人便是她,这是天定的姻缘,阿弟此生非凤凰儿不要!”他这一喜,竟将往日与刀白凤的亲昵称呼脱口而出。
段正明听他这般唤刀白凤,神色愈是发紧,道:“你……你竟……你何时与刀白凤识得?怎大哥也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