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子嗣的问题,从福州到现在都一直有一件事情藏在焦适之心里,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同皇上开口,今日一见皇上的态度,焦适之便是原先只有五分的把握,也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皇上不想再忍了。
当初他醒来时皇上的说辞仿佛犹在耳边,焦适之握着书籍的力道稍重,很快又回过神来心疼地摸了摸,陷入了安静中。朱厚照在旁边笑着看他的思索,没有去打扰。
如果当初,他没有在心情激动之下回应皇上便好了。
如今想来,焦适之也只能这么说。如果他从来都没有回应过皇上的情感,那么以正德帝的x_ing格,即便再如何郁闷也不会真的对他做些什么的。焦适之只能叹当初还是太年少,撑不住事情,一下子没撑住便露底了。
若是两情相悦,焦适之在拒绝这件事情上总是失了些底气。
而在福州生死一线的经历,令焦适之的心境也有了点改变,至少从以前的全然拒绝,变成如今的摇摆不定。百年时间不过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如何把握却成了千百年来无数人思索却不得解的问题,焦适之在这个百年难题上不过犹豫了片刻,便抛在脑后,决定学学正德帝的方法,既来之则安之……他不想再后悔了。
不过如此的心境,便不需要同正德帝诉说了。焦适之只是抬头望了眼正德帝,便知道他心里是得意的,或许他早就比他更早的知道了,又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然而这都阻止不了正德帝撒欢儿的脚步。
焦适之只希望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是他能够抵挡的,免得连他都扛不住,那更妄论朝臣了。
正德六年的新年过得非常的喜气洋洋,毕竟朝廷刚刚打了胜仗,而且又有着皇上御驾亲征的美名在,连整座皇宫都带着高兴的气息。今年张太后还特地拒绝了张家,就跟正德帝两人在坤宁宫地过了年。
彼时焦适之还在乾清宫待着,他身上的伤势一天未好,正德帝怕是一天不会让他出乾清宫了。
除夕之夜,朱厚照带着一身酒气飘回来乾清宫,张太后难得喝了点酒,之后被莫姑姑扶回去休息了。正德帝刚出宫殿便被凛冽的气息冻得一颤,搓了搓手掌赶回去。
焦适之屋内一片温暖,正德帝抛弃了更加温暖的寝宫,径直就钻了进去,进来后第一时间就把手贴在焦适之的脖颈上,然后舒心地喟叹了一声。
焦适之被冻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皇上,您就不能考虑下我还是个病人??”
正德帝正色道:“就是因为你是病人,所以我现在只是摸你的脖子。”
焦适之,“……您还想摸哪?”
朱厚照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往下一扫,眼里露出了灼灼光芒。焦适之一巴掌糊在了正德帝靠近的脸上,“皇上您还是省省吧。”
对焦适之的主动接触,正德帝来之不拒,甚至还非常高兴。他把早就捂得热乎的手掏出来,握住焦适之伸出的手,笑眯眯地看着焦适之,把他看得心里发寒,赶忙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正德帝继续笑眯眯:“我心里高兴。”
要是搁半年前,别说拍他一巴掌,就算是主动摸他一下,扯他的袖子,都得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适之才会偶尔为之,哪里会如同今日这么自然的举止?
他慢慢熬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正德帝心里这么感慨着,对着明年也有了更好的期盼,心里尤其美滋滋的。
然后就在正德六年刚刚上朝的第一个月,正德帝就给了诸位大臣一个大惊喜。
之前正德帝曾跟内阁商议好的俸禄的事情,在他离京之后也在逐步进行着,春风细雨润无声地变化着。虽然手里捏着的俸禄还不是实打实的,但是一个月比一个月好,当然是一件好事。
然后在正德六年,开始彻底完成了转换,全部恢复了原先的俸禄供给。
这可是一件令所有大臣都震惊的事情,当然除了内阁,毕竟这本来就是内阁盯着实施的。在莫大的喜悦后,还有不少人跟户部打听,朝廷是做了什么事情,突然间这么有钱了?!户部尚书笑而不语,留给众人一个神秘的微笑。
其实国库内现在一部分的钱财,都是来源于宁王叛乱后,朝廷接手了江西那部分事务后所得。毕竟打仗是最耗钱的,即便浙江那场战事没能打起来,但士兵总得吃喝吧?这一大笔粮Cao出去后,得亏还有江西那部分给找补回来。不过后来正德五年的税收收上来后,国库的确是充盈了不少,但还是不足以年年都完成如此额度的俸禄发放。
因而即便这一次是发了,户部尚书也是有苦难开口,撑过了今年,可明年要怎么办?然除开愁眉苦脸的户部尚书,其他人都是高兴的。
难得一天所有大臣的脸色都还算可以,正德帝心里也高兴,这么一高兴,他就想起之前一件未定的事情,把工部尚书给找了过来,和颜悦色地问道:“之前出海图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当时与他同在的礼部尚书同样僵硬了片刻,默默地对上了皇上的脸色,看起来还算可以,应该不会生气的吧?要知道那出海图还有那一大批资料,到现在还在刘大夏手里握着呢,别说拿出来研究了,连看到没看到一眼。
远在兵部正在处理事务的刘大夏猛地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额头,低声嘟囔着,“难不成最近衣服穿太少,身体不舒服?”
第81章
正德帝知道了刘大夏的事情后, 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做什么, 然而在某一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把刘大夏的宅院搜了一遍,未果。
这反倒是激起了朱厚照的兴趣, 实实在在地派人把所有刘大夏在京的宅院都暗地查了一遍,最后在京郊的宅子里把这一大批资料从地里面挖了出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德帝拉着焦适之笑了大半天,然后堂而皇之地派人送去了工部。
在刘大夏入宫的那天,焦适之站在门外听着内里的争辩声, 在结束后不出意料之外地受到了刘大夏的眼神攻击, 显然他认为这样子y-in损的法子是焦适之想出来的。
焦适之其实挺冤枉的, 这样的法子他可想不出来, 但是下令去做的人到底是他, 他也只能默默地收下了这份攻击。
正德帝一定要这一份出海图倒也不是说他要同以前一般派人出海,而是令人研究下航线做好不时之需。此时从其他海上国家过来的人虽然不多, 但也足以令他们知道这片地方之外还有其他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国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而且更重要的是,朱厚照想试试看到底海上交易的事情可不可行。焦适之之前令人收集到的资料因为许多事情都没有时间看, 倒是在前几天被正德帝翻出来看了个遍, 心里有了点成算。
这些事情是焦适之派人去搜集的,他当然清楚皇上会意动。
因为里面的利润的确是太过丰润了,如果平平安安不出事情的话,可以翻出比本金多出两倍甚至十倍的金额, 这是何等的利润,正德帝又不是清高的士人,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不过这些年来朝廷都是在慢慢收缩着海边的防线, 一年的戒严比一年更强,这件事情又不是一下子便能够完成的事情,因此他只是先令人钻研一番,倒没有立刻便要结果出来。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在往年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冰雪密布,然而今年那晶莹的冰柱却在温暖的日光中纷纷消散,化为雪水。此时正是最泥泞的时候,便是最爱出门寻人做客的人也是很少在这个时候出门的。可今日偏偏有两架马车一前一后,从不同的方向赶往一处地方,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李东阳又一次听到刘健与谢迁来找他,是在正德六年的二月份。说得更准确点,也就是皇上恢复官员俸禄的第十天。
也就是今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找他,第一次应该是在他回京的第二天,如此神速地上门早在李东阳的意料之中,然后他与谢迁一起劝住了刘健。这很难没错,但李东阳不想在没有任何成算的情况下跟皇上对上。
在他的眼里,正德帝已经不是年幼无知的天子了,这么多年的磨练下来,他比他们更加游刃有余。皇帝的身份令他天然地占有着高等的地位,而偏偏这位的x_ing格还尤其跳脱。
他们想当然地想让皇上改变x_ing格,可对于皇上而言,又凭什么令他改变?他坐拥天下,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天天听着朝臣的口舌还不够,还得逼着改x_ing格,那还不如尥蹶子不干了。
还真别说,正德帝可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知道刘健他们来的大概原因是什么,李东阳还是比较淡定的。亲自去门口把人迎进来后,他们三人在书房落座。
因着这是李东阳的主场,这一次也是他在泡茶。他很少亲自做这些事情,做起来就没有谢迁那么行云流水,却自有他自己独特的韵味在里面。
谢迁接过李东阳递过来的茶盏,笑着说道:“难得能够见到李阁老亲自冲泡的茶,还真的得好好品味方才不辜负这番心意啊。”李东阳无奈摇头,看着左侧端着茶盏不说话的刘健,便知道这位心里还是气不顺。
他瞥了眼谢迁,谢迁冲着他耸耸肩,能一时拦得住刘健是侥幸,然而这位的倔强x_ing格是谁都清楚的,如果今日在这桩事情中的人不是正德帝与焦适之,而是皇上与另外一个不熟悉的人,例如钱宁一流的,他早就奋不顾身上书怒骂了。
若不是焦适之……
刘健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们两个也别劝我了,这件事情我是无法接受的。那焦适之看起来秉x_ing纯良,然而却做出如此的事情,是我看走了眼。”
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然后李东阳终于还是把憋了两月的话吐露出来,原本他还想藏着掖着以保住皇上的面子,“其实我觉得,即便皇上与焦适之之间……咳咳,主动的那位也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