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拎着林涛的袖子，把他的手拿开。
“工作时间别想些不正经的，下班后送我去个地方。”
这几天，秦明的车送去维修，有事出门都是林涛开车负责接送。
他的车送去4S店时，修理行的老板，看着快成废铁的车，强烈建议秦明再买一辆新的。
“不用，就这辆。”秦明一口回绝。
他开的这辆车，是当初林涛升队长，自己升科长时，两个人合资一起买的。那时，秦明想买车，无奈法医的工资就算是贷款也要好几年才能还清。林涛知道后，二话没说把他的积蓄也拿出来。林涛当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没事就往秦明家跑，有时喝醉了干脆在沙发上凑合睡一晚。第二天，宿醉未醒，浑身又酸又疼还要去挤地铁挤公车。倒不如出钱和秦明一起买辆车，早上还能多睡会儿，不用赶着去上班。
只是想归想，买了这辆车后，林涛反倒因为升了队长，工作忙，经常加班住警局。久而久之，车就长期停在秦明家门口了。现在林涛开的车，则是林医生开过的。
秦明坐在副驾驶，稍稍摇下来窗子透气。
“不舒服？”林涛右转，看到秦明扶额闭目，头靠着车窗。
“有点晕。”
“那我开慢点。”
今天的路况很好，林涛平稳地开着车。秦明感觉稍微好一点后，坐直看着路边的建筑。
“就在前面，停吧。”他看到那栋老式的楼房，摇下车窗给林涛指了指。
“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秦明下车，他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林涛。
“怎么了？”林涛看秦明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林涛轻笑对上秦明的视线，分明看到他在刻意地回避。
“今晚我去找你好吗？我们聊聊。”他轻握住秦明的手。
林涛的手总是温热的，秦明感觉热度传过来，心好像也跟着温暖起来。他有些不舍松开这只手，也回握了一下。
“好。”
目送秦明离开，林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并没有点燃。林涛借着掏烟的动作，不经意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行道树，杂Cao丛生无人清理。
这样的地点作案，有很高的隐蔽x_ing。不易被人发现，也很容易逃脱。
林涛正侦查环境，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打开发现是秦明发来的——
“怎么还不走？”
“马上就走，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偷看我呢！”
“看你要抽烟，给你提个醒，抽烟晚上别来找我。”
“别啊，我错了！我这烟都没点呢，不能算抽啊！”
林涛抬头看那栋老式楼房，想找找秦明在哪个窗口看着他。最后一无所获，他只得马上收了烟，怕人又念叨，开车走了。
路上林涛想了想，其实秦明支开他也挺好，这样他做什么事对方也不知道。想到这里，林涛一脚油门加速，车子笔直朝着市立医院的方向去了。
龙番市警局。
李大宝托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办公室。本想开口抱怨，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看衣架上秦明的外套也不在，很明显人已经走了。李大宝叹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累得不想动拿起手机刷微博。
可是今天李大宝明显心不在焉，盯着一个页面发呆，心里想的全是前几天看到的事。她左思右想不对劲，关上灯下楼开车驶向池子厨房。
晚饭时间还没到，池子厨房的客人并不多。李大宝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除了前台小妹以外，并没有看到老板的影子。她收回原本已经放在门把上的手，决定绕道去后门看看情况。
池子厨房的后面隐藏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李大宝谨慎注意着前后的动静，轻手轻脚地靠近后院的铁门。
后院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车上都是成捆的蔬菜，车的主人看起来像是去后厨送菜了，门开着车没锁，人也不在。
李大宝轻轻推开门，顺着门缝溜进去，看到远处走来一人，马上闪进了仓库。她本想着过来的人应该就是送菜的工人，可是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仓库，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李大宝在仓库门打开时快步藏进里间，仓库靠里的位置储存的是粮食，她搬开一袋米躲在米袋子堆成的小山后面。
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李大宝顺着米袋的缝隙看到地上的影子。影子的女人瘦高，男人有些发福。两个人提着一个箱子，看影子的形状和樊子峰那天拎的一模一样。
“钱都在这里了，你数数。”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很平淡，似乎对正在讨论的这件事习以为常。
“这钱又不是给我的，我数它干什么？”池子的声音李大宝记得很清，她看到池子打开箱子，扫了一眼就合上丢在一边，转身站到男人面前。
“我帮了你，你怎么回报我？”
“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这么做。只不过你不出手，你和水良的事也会暴露。”
“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怕什么？”
李大宝听着两人不痛不痒的互相挑衅，捉摸不透这话中有话的内容。不过池子这句话一说出口，男人那边反应却很过激。
他走上前，抓着池子的头发，单手掐紧她的脖子。任由池子如何捶打他的身体，也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李大宝看在眼里，不能坐视不管，当即就想冲出去救人。可是还没迈出腿，她马上想到，这是饭店的仓库，倘若自己贸然出现，一定会引起两人的怀疑，那么本该暴露的线索便会被人隐藏起来。犹豫之下，李大宝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袋子，装满粮食的麻布袋子跌落在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这下惊动了外面的两个人，男人的动作立即停下来，把池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拿出口袋里的刀，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吼。
“谁！谁在那里！”
男人此刻的声音透着愤怒，李大宝听得一阵心惊。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发抖的手拿起手机正要报警。突然背后有人扣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李大宝的嘴，把她往角落里拽。
樊子峰对上李大宝惊恐的视线，他勾唇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樊子峰轻按李大宝的肩膀，让她蹲在角落里躲好，他塞给李大宝一张纸条后，便转身走出去。
“教授，我不是故意的。”樊子峰的声音带着笑意。
“你怎么躲在这里？”男人不可置信，立即把愤怒转移到池子身上：“你真行啊，还藏了一手。让他躲在这里，是不是要合起伙来收拾我，嗯？”
樊子峰走上前，拉开教授拽着池子头发的那只手。
“刚才我在这里整理药品，听到声音以为是餐厅的人，就躲起来了。晚饭时间到了，餐厅人要多起来，一会儿难保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今天到此为止吧，罗教授，药我都检查过了。可以拿走了。”
李大宝屏息听着外面三个人的讨论，一时间也是云里雾里。不过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对话里的教授是谁，樊子峰提到的药品是什么？这些都是李大宝想要调查的问题。不过现在当务之急的，还是她手里握着的这张字条。樊子峰给她的字条里写了一个地址，地址后面还附带一句话——
快点去这里，秦明有危险了。
第三十九章
有多久没回家，已经记不清了，秦明想。
他踏入空荡荡的大楼，看着布满尘土的房间，那颗被捧热的心突然冷下来。
熟悉的摆设早已狼藉一片，如同每一个噩梦缠绕的夜晚，在这结满蛛网的地方，有着秦明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他看着那张餐桌，桌上还摆着空酒瓶和碗筷，好像下一刻他回头看母亲就在身后。
那天是他的生日，秦明记得很清。父亲下班后，买了他最爱吃的蛋糕。母亲做了一桌他爱吃的饭菜，还特意买了街口的酱猪蹄。秦明坐在餐桌前，好像看到了烛光中许愿的自己。
窗外，一声惊雷划破天际，也撕碎了秦明的回忆。这是他最后一次过生日，从那以后秦明就再也没有对谁说起他的生日——因为这天也是他父亲的忌日。
秦明站起来背后沾满椅子上的灰尘，他看了看窗外的y-in霾，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比起客厅更加空荡，好像被抹去了鲜活的回忆。房间里一张方桌一把椅子，地上还放着三个纸箱。秦明蹲下来，翻找里面的物品。他也不确定能否找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仅仅是打开这个箱子，他就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心理准备。早在从敬老院离开的那一天，秦明就打算要回到曾经的这个家。可是，他缺少的不只是勇气，更多的还是同过去挥别的决心。
翻案不仅意味着要否定一切既成事实，更意味着秦明要推翻二十多年来对父亲的误解。他曾把秦颂视为榜样，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作为榜样的父亲。秦明在少年无邪的时光里，背负着渎职警察的儿子这样的名字。而在每一个雨夜，他都能梦见父亲倒在血泊里紧闭双目的样子，以及母亲因失去她的alpha悲痛欲绝的容颜。
秦明手里握着从纸箱中找到的录像带和录播机，这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窗外，骤雨夹杂着隆隆的雷声，一刻也不停歇。秦明感觉到冷，起身关上了窗子，把外套的领子竖起来。他搓了搓手，抚掉c-h-a孔上的灰。进来前秦明推上了电闸，没想到电源还能正常运作。录像带是好的，录播机也是好的。这房间的每一处都在诉说着何为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