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之前应该先报警的，我太着急了……”李大宝握紧秦明的手，声音哽咽。
秦明左臂缠着绷带，有些艰难地抬起来回握李大宝的手。
“你如果晚到几分钟，掉下楼的可能就是我。”
“可是……”
“在紧急情况下，没有完美无缺的选择。我们能做就是想出减少风险的无数个方案，而你选的就是最大程度规避危险的那一个。”秦明收回手，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是安稳落下。
他在梦里，看着林涛近在眼前，却握不到他的手。这让秦明很害怕，害怕醒来后再失去任何人。他能说服李大宝安心，却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涛，秦明心里默念着，他想见到这个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秦明转过头，看到是林医生。她依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走到病床前。两人眼神交换间，秦明心下了然——林医生什么都知道了，和他一样。
“我想和小秦单独聊一聊，可以吗？”她放在手里的听诊器，坐下来。
“当然可以，您是主治医生嘛！阿姨好！”李大宝吸了下鼻子，把刚才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勉强堆起笑容。她看了一眼秦明，朝他挥挥手。
“那我先出去了，秦科长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啊。”
李大宝边先后退，边偷偷对着秦明做加油的手势。她半个身子都退到病房外，一下撞到门口站着的人身上。她抬头扶正了眼镜，看清对面的人后，瞠目结舌。
林涛不知守在这里多久了。他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活动了一下站得有些僵硬的腿，朝李大宝笑了笑。
第四十一章
傍晚，日落于西，云边透着金红。林涛驱车来到龙番市第一人民医院。
他手里拿着王婷婷的档案袋，踏入门诊大厅。
“你好，”林涛出示警官证，“我找急诊科室的苏主任。”
前台的护士确认过身份信息后，打开院内广播正准备呼叫急诊科室时，苏医生刚好经过门诊大厅。
“苏主任，找您的。”
苏主任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看到找她的人是林涛，露出意外的神情。
“这不是涛涛吗？”
“对，是我！苏阿姨，咱们好久没见了。”林涛笑着和苏医生打招呼，随她一同往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苏医生都没再说话，神情疲惫带着一脸的倦容，眼角微红有淡淡的泪痕。
到了办公室，苏医生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一声垂眸落下眼泪。
林涛刚关上门，转过身就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苏医生，靠着柜子低声哽咽。她比林涛的母亲还要年长几岁，林涛心里慌得不行，后悔来的不是时候。
“苏阿姨，您没事吧？”
这句话好像戳到苏医生的伤心处。她摇摇头，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洗去脸上的泪。
“前几天，我的一个老同学突然离世，今天……是他的追悼会。”
难怪苏医生如此的难过，林涛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年轻时犯过错，之后就和我们断了联系。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最后一次听到的竟是他自杀的死讯，唉……”苏医生示意林涛也坐下来，看着林涛似乎心里又涌起一阵伤怀的情绪，“说起来，我这个老同学的儿子还和你是同事呢。长这么大一个好儿子，父亲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
说着话，苏医生又是一阵叹息，悲伤溢于言表。
“和我是同事？”
“对啊，你们局的樊法医，他父亲去世这事你不知道吗？你们谭局长今天也去了。”
“我不知道啊……”
林涛怔愣住，他今天上午还见到樊子峰和小黑有说有笑，完全不像父亲去世的样子。
“唉，小樊这孩子从小就很孤僻。他在上大学时，和你们局里的秦明是同学。后来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争执，秦明从楼梯上栽下去了，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满头是血，他——”
“阿姨，”林涛打断了苏医生的话，站起来着急地追问道，“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这事还能有假的？当时我和你林医生一起抢救的人。”
“我妈她不是特殊科室的医生吗？”
“急救法规的附加条款中，明确规定——omega进行医疗急救必须有其主治医生的授权，如有必要，主治医生也需一同参与诊治。”
“你的意思是母亲她是秦明的主治医生？！”
苏医生费解地看着林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妈妈的病人上百个，你们公安系统里的好多都是她的病人。”
“那些人和秦明不一样！”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秦明不也是omega吗，和他们哪里不一样了？”
“秦明他是我的omega！是我——”
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打断了林涛的话。苏医生还沉浸在秦明就是林涛对象的惊讶之中，铃声不间断地响了很久，她反应过来是急诊电话后马上接起来。
“好，我马上过去。”苏医生抓起衣架上的白大褂，转头对林涛喊道，“林医生说，刚刚救护车送来的急诊病人是秦明！”
雨后，病房里一片有着淡淡的泥土味道。林医生坐在秦明身边，笑了笑。
“我还记得第一次给你拿药，那时你才十八岁，还是个学生的模样。”她和秦明对视，心头泛起柔软。
“林医生，上次你来找林涛的时候，我当时也在。”秦明的情绪都梗在喉间，他和林医生说话，心里带着些莫名的亲切感觉。
这是林涛的妈妈，也是他们孩子的n_ain_ai，秦明想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林医生看秦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的手覆在秦明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安抚道“别担心，宝宝一切都很好，没事的。”
秦明点点头，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的衣服黏着雨水很不舒服。
“林涛一会儿就来，我让他给你拿了换洗的衣物。你今晚还要留院观察，明天再做一次检查才能出院。”
“林医生，我还没有告诉林涛。”
秦明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得那么直白，但是即使如此林医生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一阵沉默后，林医生低头盯着秦明的手开口问道：“小秦，你每天大概要洗多少次手？”
林医生把话题岔开，秦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自己脱皮的手掌，缓缓答道：“感觉脏了就会洗，没刻意去数。”
“睡眠质量呢？”
“有些失眠。”
“胃口怎么样？”
“不太好，经常有反胃的感觉。”
两人一问一答的情况和林医生猜测的差不多一样。加上她来到房间后一直在观察秦明的状态，林医生发现只要提到怀孕这件事，秦明就会变得紧张不安甚至无所适从。他的这些症状都是轻度产前抑郁症的表现。而怀孕本身给秦明带来的心理负担，也正是导致他轻度抑郁症出现的主要原因。
“林医生，没有告诉林涛这件事，您不生气吗？”秦明问。他想要坐起来，林医生扶着秦明在他背后垫起两个枕头，秦明半坐着，等着林医生的回答。
“像你这样——怀着宝宝，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的，我每天都能遇到好几个。要是每个我都生气，谁来照顾你们啊。”
林医生苦笑，起身给秦明倒了杯热水，看他只端着也喝不进去，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交往，我和他爸都同意，所以不用有心理负担。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她便走出病房。林涛就在门外，听着等着，看到林医生出来，他笑起来。
两个人站到走廊的另一侧，病房门口换李大宝和小张警官守着。
“妈，你干嘛对老秦那么严肃啊。”他抬肘撞了撞林医生的胳膊，晃着脑袋笑得没大没小，“马上咱家就添新成员了，妈其实心里偷着乐呢，对吧？”
“你呀，”林医生绷着脸，伸手揪着林涛的耳朵，“也不知道是谁该偷着乐，连标记都没标记呢，你倒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和你爸都同意的事情，至于先斩后奏吗！”
“哎哟疼死我了！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涛被拧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老秦他对AO的关系有偏见，只要他没说同意，我就不会标记他。再说了，我这不是继承我爸的优良传统——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嘛！”
“那怀孕的事，怎么就不知道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愿呢？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秦明来说有多大的负担？”
“刚知道……”林涛本来高涨的情绪顿时泄了气，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但这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心疼躺在病房里的人，“怀孕的事纯属意外，当时我易感期，没控制住自己……”
林医生抱臂在一旁听着，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听林涛说完，她气也消了一半。林医生抬手看了看表，到了和病人预约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