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警局时，天色已晚。
秦明回来前给李大宝发过信息，让她和林涛走的时候关掉电源。他走进警局大院抬头看着二楼漆黑一片，秦明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他和值班的警员打过招呼，便上楼收拾要搬去档案科的东西。
秦明走进办公室打开灯，发现林涛趴在他的书桌上正睡着。他走过去，看着林涛熟睡的脸，手指轻触他的发梢。和在医院那晚一样，秦明的手穿进林涛发丝间，轻轻揉着，像是在等着什么。
不过可惜的是，秦明的想法落空了。林涛醒过来，无意识地避开他的手，眼睛都没睁开，伸了个懒腰又要继续睡。
“你去大宝那边睡吧，我要收拾东西。”秦明说道，他收回手，转身面朝林涛身后的书架。
“老秦？”林涛这才醒过来，活动了一下腰身站起来走到秦明跟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我们去吃饭吧。”
“我没什么胃口，你和大宝去吃吧。”秦明手边动作停下来，又想起中午林涛扣掉的那通电话，“你睡在办公室干嘛，怎么不回家睡？”
林涛本来兴致勃勃等着秦明回来，刚醒过来就被秦明连续泼了好几盆冷水，态度也冷下来。
“回家没事可做，帮你收拾东西呗。”他随手指给秦明看，地上三个纸箱子里装着秦明办公桌和抽屉里所有的东西，“这个抽屉上了锁，我没碰。其他都收拾好了。”
林涛手指敲了敲最上排的抽屉，他走到李大宝的办公桌前坐下。不等秦明回答他，又继续趴在桌上。林涛闭上眼睛，听到不远处秦明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然后又听到他收拾东西的声音。林涛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既害怕秦明回绝他帮忙的好意，又害怕秦明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好像距离越来越远了。
再次醒过来时，林涛发现办公室里又是一片漆黑。秦明走了，但一句话也没跟他讲。
林涛心里憋屈，有点气恼，拿起电话想打过去。他开了灯，发现秦明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纸袋，旁边还有他留的字条——
晚餐记得加热，我有点头晕，先回了。
林涛放下手机，咬了一口冷包子。想到秦明最讨厌订外卖，这饭肯定是他出门买的。每一样都是自己爱吃的，林涛笑起来。只是他笑着笑着，心里又像被人攥紧了一样。
林涛拉开秦明的椅子，坐下来，发现手边的抽屉仍旧打不开。
照理说，秦明拿完了东西，应该会把钥匙留在抽屉里，不会再重新反锁。林涛捉摸不透这里面的意思，犹豫之下还是摸出口袋里的钢丝，把锁给撬开了。
抽屉里除了放着几个公章外，还有一个黑皮文件夹。林涛翻开扫了一眼，震惊之余，对最近的事全部了然于心。
秦明出事前，谭永明就找自己谈过话。让他保护好秦明，多留心身边人的动向。
后来秦明出了事，局长亲自审讯嫌疑人。林涛还以为这是出于对其下属的关心，现在看来保护这事倒是其次，谭永明无非是在利用秦明调查樊子峰，同时又担心他私下和樊子峰有所勾结。
林涛反复回想谭局之前对他说的话，不禁猜测另一种更糟糕的情况——或许局长根本无意利用秦明，而是怀疑他翻案这件事本就和樊子峰有所牵扯，所以才会调走秦明分散樊子峰的势力，进而牵制他的行动。
那么现在自己能做的是什么，林涛如是想到。他要把这件事告诉秦明吗？让他堤防谭永明和樊子峰。又或者自己去找陈林谈一谈，告诉他樊子峰最近的动向很可疑。似乎哪一种办法都能行得通，但是哪一种又都不是最佳的方案。
林涛盯着抽屉转念又想到，这文件夹难道是秦明故意放在里面等着自己撬开锁看到吗？秦明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知道谭永明的意图了吗？他是在向自己寻求帮助吗？
不对，秦明知道他会开锁，却还是把文件留在抽屉里。他的行为不应该是寻求帮助。林涛觉得秦明并不是为了和他商讨这些事才把文件透给他，反倒是不想公开告诉他这些话，故意留了线索在这里，等着自己去发现。
林涛想通后，心中涌起的那股冲动冷却下来。他朝后仰，头靠在秦明的书架上。林涛看着天花板，听着楼下同事的说话声，抬手挡在眼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起身关上灯，拿起车钥匙走了。
深夜，秦明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林涛站在外面。
“睡了？”林涛看他穿着睡袍。
“没有，躺着看书。”秦明系紧腰带，理了理散在额前的头发。
“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林涛并不是在征求秦明的意见，他说完后就走进来。径直来到秦明的床前，脱了衣服熟练地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睡衣，又拉了一条毛巾擦了下还s-hi着的头发。
“来之前洗了澡。”林涛看秦明一脸茫然，解释道。
他掀开被子躺下来，翻开秦明床头的书：“想不到你对童话故事也有兴趣。”
他勾唇笑起来，看着封皮上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女孩。
秦明看林涛完全没有走的意思，无奈地锁上了门。他躺到林涛身边，关灯要睡。
“哎，怎么就关灯了呢。”林涛盖在秦明手上，把书放在他面前，“你读你的，我也听着。”
“我读书不出声。”
“我想听。”林涛把书递过去，然后歪倒在秦明身上。他头枕着秦明的腿，躺下后翻了个身脸隔着背心贴在秦明的肚子上。
秦明心里咯噔一下，想往后挪却被林涛扣紧了腰。他不敢低头看，怕对上林涛的眼睛。
最后，秦明只能拿起书，一字一句读出声来，语调平稳，速度适中。可林涛心里却觉得闷，他贴着秦明的身体，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心跳。
林涛想，现在这样的姿势，好像是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听故事。他苦笑着闭上眼睛，额头抵在秦明腰间。
“老秦……”林涛缓缓开口，“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读书的声音停下来，陷入长久的沉默。
林涛推开头顶的书，要去看秦明时，床头的灯突然灭了。
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清对方是何种表情，只是听到有人说：“好。”
第四十四章
李大宝走进办公室，看到林涛无精打采地趴着，手指拨弄着秦明桌上那盏古董灯，不停叹气。
这都几天了，李大宝无奈地想。她站到桌子旁，抱臂瞅着林涛。
“我说，怎么回事啊你们俩，这情况不对啊？”
“嗯……”林涛这声是从鼻子里发出来。他闭了闭眼睛，手挡在脸前，“阿西吧——”
“到底怎么了！”
“分了。”
“什么分了……？”
“我和老秦分了。”林涛闷声答。
李大宝对着林涛后背就是一掌：“你还是人吗你！你是不是不知道啊？！秦明他，老秦他——”
怀孕的事，李大宝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用手在肚子上比划。
“我知道。”林涛叹气，揉了揉后背，“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
“老秦有事瞒着我，不止这件事，但他又不肯说。”林涛顿了顿，坐起来看向水池旁的消毒液，“秦明最近洗手换衣服的频率都越来越高了，而且你没发现吗，他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李大宝回想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同。
“当时在医院，你和小张先走了。我妈在病房里问过秦明，他说没胃口，睡得也不好。后来我查了查，发现这是产前抑郁症的表现。秦明答应过我有事不会一个人闷在心里会跟我说，可是他没有告诉我怀孕这件事，现在又有了别的事也不能跟我说。他心里一定很懊恼，这种情绪会在潜意识里加剧他的产前抑郁。”林涛站起来，面对李大宝。他苦笑着：“与其让他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如我们先分开，减轻他心理上的负担。”
“可是你有想过你这样替秦明做决定，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医院里，秦明面对林医生的询问，只能实话实说。
他来找林医生，本来不是因为这件事，却被对方看出自己的状态比往常更差。林医生几经追问下，秦明才说他和林涛最近分开了。
“这个臭小子，我让他马上过来。”林医生要打电话，被秦明拦下来。
“您不用为我们的事担心，我想清楚之后，会再找他谈的。”秦明十指交叉握着，情绪有些失落，“是我的错，我答应林涛对他知无不言，可是现在却做不到。孩子的事，还有别的事，我都没能对他说。”
林医生放下电话，看着秦明这样她也心疼。她拍拍秦明的手，想安慰他。
“既然你们两个都决定先分开了，小秦你也不要再有负担了。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要好好吃饭和睡觉啊，你看你最近黑眼圈重的，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能撑得住啊。”
秦明知道林医生是关心他，不好再反驳，只能默默听着。
林医生一个人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看秦明不反驳也不回应。她无奈笑笑，只能停下来。林医生坐下拧开水瓶，一股脑灌下一瓶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