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沉默前行,心中却是起伏不定。花无暇的能力,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的多,足以威胁整个蝙蝠岛。
迷雾远看只是茫茫一片,近看却是不断翻涌,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太古恶兽,张开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炼心吗?花无暇当先走入了迷雾。
好像是一瞬间,面前出现了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缓缓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麽特别,但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轻纱,周身笼着茫茫的雾气,令人觉得她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幻,随时都要消隐无踪。
她面上也蒙着轻纱,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花无暇喃喃道:“娘娘……”
花无暇一眼就认出了“石观音”,只因她那种风姿是没有人能学得像的,那是上天特别的恩宠,也是无数年经验所结成的精粹。没有人能有她那麽多奇妙的经验,所以她是没有人能企及,也是没有事能比拟的。
一只柔软无骨的手轻轻抬起,慢慢揭下了她面上的轻纱,就像一个温润娴静的少女轻轻拂下一片花瓣那样优雅自如又不失灵动,花无暇忍不住叹息,自“石观音”死后他也见过柳无眉、金灵芝等人,却是没有一个及得上“石观音”十分之一的。
轻纱自“石观音”面上跌落,犹自在空中划出曲折挣扎的痕迹,莫非它也不愿离开如此迷人的面庞?
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花无暇的心口上,它在心口处慢慢画着圈向上,终是停在了少年颤动的喉结上。
“石观音”笑起来,明亮而温柔的眼中盈满了笑意,神情就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灿漫而美好,欢欣道:“无暇,无暇,我终是又见到你了……”
花无暇的眉目间浸染哀愁,他轻轻推开靠在怀中的“石观音”,道:“娘娘,无暇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石观音”的眼里朦胧着一层星光,她语声清幽,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寻求保护,道:“你怎么舍得?”
花无暇微微眯起双眼,紧抿着的唇使得他竟有一种凛冽的感觉,他陡然不耐起来,蔷薇幻化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石观音”身上,只是一下,就让这幻影消失了踪迹。
透过妖狐Cao,他已经知道原随云的情况不妙。
如他所料,接下来很是简单地就走出了迷雾,阵法到底是死的,只要紧守本心自能无恙,何况这个世界的阵法,也只能重现在这世间的经历。
匆匆一瞥过雾中倒下的两个身影,花无暇的眼睛就定在了雾中一身白衣的少年身上,竟似瞧得痴了。
雾里雾外,两个世界。
在雾里毫无意外是占据优势的,原随云还在雾中,但他的身影却被花无暇收入眼中,并且也随时可以触碰。他那双总是空洞的眼睛里染上了悲哀的火焰而显得愈加动人心魄,眉梢晕染着痛苦之色,睫毛颤抖着撒下一层y-in影,那是令人疯狂的y-in影。
在这之前,花无暇从不知道原随云会有这样的神情,脆弱,给人想要摧毁的欲望。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往事?什么往事竟让他如此?
花无暇凑上去,舔舐着滋润他柔软的唇,小心地拨开他的牙关,花无暇紧紧地揽住身前人的腰部,使得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美妙的感觉,直到察觉到危险立时退出。
原随云眼中仍旧燃烧着火焰,不是悲哀,而是愤怒。平日谦和温柔的人一旦发怒,往往是暴雨雷霆,不可轻忽。花无暇却好整以暇地松了手,含笑道:“你的表兄们要醒来了。”
而后,他就放心地背对着原随云,开始查看起顾家兄弟俩来。原随云的手紧紧攥住,指甲都陷入了r_ou_里,终是放开。花无暇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顾玉还是穿着那身宝蓝色的外衣,倒在地上,而倒在床上,与顾玉有几分相像的清隽公子,想必就是顾岚了。
红木雕花的床,宽大而舒服,淡淡青色的被子只围住了床上的美人的腰部以下。睫毛卷翘,鼻子秀挺,嘴唇也是淡淡的粉红色,身形单薄瘦削,前襟的衣物已经被粗暴地扯开,上面有着深深浅浅的青紫痕迹,浅的许是前几日留下的,深痕却是刚才制造的。
花无暇不禁摇了摇头,顾玉未免太不怜香惜玉,顾岚这样纤细的美人给他真是糟蹋了。
第一个醒来的是顾玉,他瞧也不瞧立着的原随云和花无暇,扑到床边急切道:“哥!哥!”
顾岚睁开了眼睛。他一睁开眼,周身的气质就似乎起了变化,文人特有的饱学儒雅所带来的睿智通透在他的身上显现无疑,无怪乎城里的那些人都要称他一声“岚先生”。
顾岚坐起来,轻柔道:“随云。”
顾玉把枕头垫在床头,小心地抱着他哥哥挪了过去让他靠好,然后眼神闪亮亮地盯着顾岚。有那么一瞬间,花无暇发誓他看到了狗耳朵和尾巴在兴奋地摇摆。可惜顾岚看也没看自家弟弟一眼,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原随云的身上,狗狗的耳朵和尾巴很快就耷拉了下去。
花无暇走出几步,让出了身后人,顾岚自然看到了原随云有些红肿的唇。
这是一种示威。
顾岚神色一变,随即柔情款款道:“随云,死前能够瞧你一眼,我就已很满足。”
他显然明白,大势已去。但却有人不明白。
顾玉大声道:“哥!这都是我做的,你为什么要死?”
顾岚轻飘飘地斜了不开窍的弟弟一眼,这一眼就让顾玉重新蹲了回去,他叹道:“情之一字,最是难熬。你想要杀了随云,只因我喜欢他;如今花兄要杀了我,只因他也喜欢随云。”
这句话概况一下,就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顾玉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道:“可是表弟又不喜欢你!”
他满怀希望地转向花无暇,道:“花兄,表弟不喜欢哥哥,他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的,你能不能放过他?”
花无暇轻轻一晒,道:“可见我的心眼比两位更小。”
终见天日 ...
雾气环绕,划出一片圆形的地域,墙面和头顶都覆盖着形态万千的钟r-u石,时常便有细碎的粉末灰尘落在地面。
花无暇的视线落回顾岚腰上那一尘不染的棉被,道:“何况,岚兄也是一心求死。”
顾岚道:“何以见得?”
花无暇微微一笑,道:“岚兄的腿可是无法复原?”
顾岚道:“不错。”
花无暇道:“正是为此。”
顾岚笑了笑,道:“莫非花兄以为,在下会因一双腿而失了生趣?”
花无暇道:“不,你只是无法忍受。”
有洁癖的人,是完美主义者的几率偏大,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断腿?何况顾岚若是活着,就必须仰赖顾玉生存,这在他心中,想必也是不能忍受的。
顾岚沉吟半晌,拊掌笑道:“花兄果然是个妙人。”
他本是不信有哪个男子能够和原随云两情相悦的,但现在看着花无暇,他却不是那么确定了。这样的品貌谈吐,善解人意,世间本不多见。
见他承认自己已萌死志,顾玉全身都发起抖来,惨然道:“哥!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做错了?”
顾岚只是轻轻巧巧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没有爱,没有恨,他看着顾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眸子里是一片深沉的暗,反s_h_è 不出任何光彩。漠不关心,最是伤人。
顾玉颓然坐倒在地,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原随云道:“岚表兄的腿当真无法复原了么?”
这几日,花无暇和原随云在小城中探听消息,却是从未听闻有大夫被请去治疗顾岚的腿,他又何以肯定自己药石无医呢?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