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凌怔了怔,最终仍是听话地闭上了双眼。相反沐扬只是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专注,就好像想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将
他的样子印刻在脑海中。
然而越是看着逸凌的这张脸,沐扬却越是伤心,手不知不觉已摸到腰间,他拔出那里藏着的一把枪,飞快地拉开了保险
,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逸凌的脑袋。
逸凌到底也曾是和枪支火药打交道的人,对于这种特别的声音自然敏感得很,所以在听到那声打开保险的声响后,他便
猛然睁开了眼。望着自己脑边的黑色枪口,他先是愣了愣,继而自嘲地笑起来。
相比之下,沐扬的脸色却要比逸凌更难看一些,他寒着一张脸,冷着声道:“是谁让你睁眼的?”
听了这话,逸凌竟笑得更为浓烈,只是笑容间隐藏着的一份苦涩却是嘴角的弧度无法掩盖的。配合地又合上眼,逸凌倒
表现得一派淡然,“你要杀我,大可以直接一点,何必要我闭上眼?就算看到了那又如何?反正等人死了,下辈子谁又
还会记得这些?”
沐扬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把枪握得更紧一些,食指轻轻抚上扳机,静默了良久,他才复又启口,“尹家差点被你害死。
”
逸凌却仍旧扬着唇角,很是洒脱,“我知道,所以现在我才会坐在这儿任你拿枪指着我,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心甘情
愿地死?”他当然不会,但他也不想告诉尹沐扬,自己之所以任他摆布,是因为心里不知何时萌生了一种感情,似乎在
三个月前,沐扬对他也怀着同样的情愫,只是三月前的那个午后,他一个蓄谋已久的举动生生扼杀了这份情。
“既然快死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沐扬这么问逸凌,却让他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很久,他才低声开口,“想对两
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其实是三个,另一个是真正的蓝逸凌,可惜到死,他也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哦?哪两人?”沐扬挑了挑眉,问道。
眼睑将光线隔离在外,逸凌什么都看不到,只见一片黑暗,“想对笑音哥说对不起,他对我很好,可是我非但没有什么
能给他,还害他因为我受伤,所以这句对不起是我欠他的,必须得说。”他顿了顿,才又启口,“而另一个人,我做了
太多对不起他的事,虽然他也伤害了我不少,只是,既然我都快死了,也不会去计较那些。”话至此处,他的双手在两
腿旁慢慢握成拳头,“那个人,是你。”
便是伴着那句话,突然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就连逸凌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哭,可是眼泪的温度那样滚烫,灼伤了
皮肤,真实得让他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沐扬望着逸凌脸上的泪痕一时无言,不可否认,这滴眼泪让他动容让他心疼,那一刻他恨不得一把将逸凌搂进怀里,然
后安抚他:“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从头开始。”可是有些话他心里这么想,却始终说不出口,正如宸飞所说的
,他是尹家少主,肩上担负着太多的责任,容不得他任性。
车子持续驶在高架公路上,车内却是长久的沉寂,直到窗外的建筑变了再变,沐扬方才将他随身带了许多年的那把沙漠
之鹰又收了起来,而后拍拍逸凌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睁眼了,“就姑且先留着你的命吧,不过逸凌,不要以为我会这么
轻易放过你,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我们,回不到过去了……”逸凌暗自嗫嚅了一句,唇角倔强地翘起,却笑得无比悲伤,纵然是个外人,怕是见到这笑
容也难免感到心碎,更何况是沐扬。
回到久违的尹家,沐扬只是将逸凌丢在一间空屋子里就不见了踪影。
这已不是他以前住的那间房,空荡荡的一个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床都没有,逸凌甚至猜不出这房间以前是干什么
用的,纵然空旷,可装修倒是别致,也不像是仓库的样子,或许只是一间空置已久的房间,还没被主人想到派什么用场
吧?如同他一般,还未被下达最终判决,方能苟且地活着。
回来后就没再见过什么人,连日来逸凌能见到的就只有守门的两个保镖和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叫阿杰,
他住进这间空房的第一天,阿杰就被派来伺候他,想来尹沐扬也算有人性,起码还派了个人给他,每天按时为他送上三
餐,虽然那小子有些目中无人。
莫凡却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也是,人家好歹是这家里的大管家,而他现在只是个身负重罪随时可能被尹沐扬杀了泄
恨的罪人,哪里还有当初的金贵,自然也受不起堂堂总管大人的亲自伺候,随便找个小子过来看着就行了,就算他被下
人欺负了,也不会有人再肯为他出头。
空旷的房间,厚厚的地毯,一扇很小的窗,一条算不上暖和的被子,这似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逸凌每天在这四面是墙
的房间里度过,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再来就是在浴室度过。
他的这间房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所以如果他想上厕所或是洗澡,必须到隔壁房去,虽然那也只是一间空房,只是每次
开门对着守门的两名保镖说自己要上厕所时,逸凌都觉得自己特别可悲,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连这种事都要向人汇报了
?
逸凌时常在浴室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要不是因为有人冲进来强行将他带出去,他想他会继续在浴缸里泡下去,泡到自
己昏迷。记得他回来后第一次洗澡,那次他就在浴室里泡到昏迷,当时他将脸闷在水里,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掩盖眼睛的
酸疼,而事实证明这招很有效,至少可以让他分不清脸上的水珠是否是泪。
然而最终,沐扬还是没有来看他一眼。或许他有来过,只是那时候他正昏迷着,逸凌有时会这么安慰自己,可转而却发
现他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这天阿杰来给他送午饭的时候和他说了很多,对于沐扬一个星期没出现,逸凌并没有问很多,但阿杰这人很爱说话,总
会和他说些什么,逸凌就当消遣来听着,当然,如果那小子的口气能改一改的话,他会更乐意与他交谈。
阿杰告诉他说这几天少主忙得很,是因为尹老爷回来了,近来每晚在书房,尹家父子三人都要开一场小型的家庭会议,
其实大伙儿背地里都在议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型会议,而是在商讨什么大事儿,头一天没作出决定便搁下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