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梁最后把他那一堆书挑挑捡捡的拿了一些能用到的也装好放了过去。
边挑边想,从小到大,自己没装进脑袋里多少,倒是买了这么一堆。
一个打包箱子顶部放着那本旧相册,看来他奶奶还是决定带走的。
乔梁笑嘻嘻的问:奶,现在我总可以看了吧,我都这么大了。
他奶还真同意了。
于是这是乔梁第一次名正言顺的正大光明的在翻开这相册。
他不想问别的,他只想知道他爸他妈是哪个。
抱着有可能挨骂的心情,还是问了。
他奶奶颤颤巍巍的犹豫了一下后指给他看。
乔梁盯着那张所谓的结婚照看的出奇。那时候的结婚照真是简单,穿身新衣,带了红花就是喜结连理了。
看着那两个陌生的笑脸,不知怎的,乔梁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那背景还是军区大院呢,时间太快了,照片上的人早都不在了,而那个承载他童年记忆的军区大院也不见了。
这么多年了,他几近以一种孤儿的身份长大,连爸爸妈妈这四个字他说出来都觉得别扭,毕竟没开口叫过。
现在才算看到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两个人。尽管只是多年以前的老照片。
心里有莫名感触,原谅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理智的选择不再看了,他怕他会哭出来,从小他奶奶教育他最多的两句话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
合上相册,放了回去,简单洗漱就睡觉了。
满脑子情绪的他,倒还真没做梦,这一夜都安稳。
只是第二天早上他并不是自然醒的,他是被吵醒的。
本以为是他姑父来搬家,才发现好像并不是,听起来像是争吵的声音,隔壁还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正是开窗户开门的时节,乔梁听的清清楚楚,一个猛起身,在屋里找了一圈,他奶奶不在。
披上外套出去,顺着声音拐到了隔壁院子。街坊邻居的也都在围看着,乔梁站在了他奶奶后边。
这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隔壁的王奶奶正在情绪激动的哭着跟两个类似城管的工作人员大吵大叫着,意思是她打死也不会搬走。
而那两个工作人员却并没有传说中的蛮不讲理,反而站在前面的那个是非常温和非常礼貌的在说着:大娘您冷静一下,并不是把您的房子拆掉让您没地方住,和那些开发商不一样,这事是政府组织的,到时候盖好了楼房再接你们回来
年轻男人急得满头大汗的解释着,可王奶奶根本不听,甚至拿了扫帚的要往出赶人:我不听你们胡说八道,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孤苦老太太没人管才来占地的,我不填什么调查,你们出去!
男人身后的女人连忙弯着腰道歉:大娘,可能我们的方式有点不妥了,真是对不起,但是绝对不是要欺负您啊,这一片住的都是军人的家属,你们都是英雄的亲人,所以政府才从后城区最先着手的,就是想让你们先住上好房子的啊,大娘,调查可以不填,但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女人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王奶奶的,但乔梁知道,她也是说给周围的大家听的。
话说的可圈可点,信息传达十分到位。围观的人里有的也是点头赞成。算是为他们接下去的调查工作铺好了路。
看热闹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好事,乔梁想拽他奶奶回屋了,没等伸手,身后倒是有人先拽他了。
回头看,一下子笑了:嘿,你怎么来了。
许耀阳嘴角一扯:来帮你搬家啊。
乔梁从人堆里出来,边往屋里走边按着他因睡觉而炸窝了的头发:我还没洗漱呢。
身后跟着的许耀阳不屑:就像洗了会有区别一样。
乔梁忍着回头给身后人一拳的冲动,舀了洗脸水,含糊不清的叼着牙刷说:你先随便坐,我洗个脸。
他奶奶没一会儿也回来了,进屋就开始叹气:老王太太不容易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唉。
乔梁擦了脸的出来:奶,那王奶奶去哪里住啊。
许耀阳从里屋走出来:政府有临时安插住点,不会不管不顾的。
乔梁奶奶看见许耀阳来了,笑了: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哎呀奶,他叫许耀阳,别每次你都这孩子这孩子的叫。乔梁整了整头发,人家有名字。
奶奶笑着说:我知道,是许司令的孙子,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
靠,乔梁愣,感情人家娘俩有过一起去早市买油条的交情他还不自知呢。
罢了罢了,他问:我姑父什么时候来啊。
他奶边往出走边说:应该快了,你们俩进屋坐一会,奶奶再去隔壁看看。
乔梁知道,他奶奶多少也舍不得离开,那几个熟悉的昔日老伙伴都挺大岁数了,等到再搬回来时,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全了。
许耀阳拿起乔梁桌子上的一个本子,嫌弃的吹掉灰尘翻开,你小时候数学就是这么烂。
乔梁一把扯过来,看了一下本皮,那是他四年级的数学作业本。
妈的铅笔褪色,可是老师的红笔没有褪色,满篇的大红叉子。
他往一边一扔:你管那么多。
不搬家是不知道,一搬家吓一跳。
原来他特么连小学的日记本都留着呢,刚要去许耀阳手里抢回来,却发现人家一个闪躲,把他推开了。
乔梁开始心里这个急啊,后来索性让许耀阳随便看了。多大点事啊,谁还没有个小时候啊。
说来也怪,小学语文老师好像神经病,都说了日记是隐私,不能随便看。他们可好,不仅随便看,还强迫你写,然后还批改,有时候甚至还规定内容和方向。真是特么的理解不了。
许耀阳刚随便翻了翻,外面车子就来了,他把本子往桌子上一扔,往出走。乔梁也跟了出去。
他姑父没开自己的车,毕竟家用车不适合搬家,院子里停的白色微型货车应该是借朋友的。
三个人来来回回的搬着,没让他奶奶插手,一个老太太能干什么活,多半添麻烦。
于是你就听吧,一会儿他奶又找到点啥也让搬走,一会儿又拿出来点啥也舍不得扔的。
乔梁忍无可忍了,把他奶拽了出来,把她手里那个脸盆放下:奶,行了,到了那都不用脸盆了,你快上车,咱们走了。
老太太这才被乔梁扶着的送进了副驾驶。
驾驶位上的徐文甩头问,你们怎么还不上来?
乔梁回身找许耀阳,只见许耀阳拿了什么东西的从屋里出来,长腿一蹬直接去了货车后面的车斗里。
乔梁不能理解,车里有地,你去后面干什么。
许耀阳没说话,笑着招手,乔梁这才把车门一关,借着许耀阳的手也蹬了上去。
他姑父回身喊:你们俩坐后面可要站好了啊。别摔到。
知道了!乔梁在车子启动的时候喊着回复。
车缓缓开出了院子,乔梁回身快速的扫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心里没有不舍那是假的,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个熟悉的房子和院子了。下次再回来,就是一幢幢楼房了。
他抓着栏杆站着,直到视线完全抛离,才回过头。
你怎么把这日记拿出来了,那是不要的了。乔梁大声的问许耀阳,想躲开货车声音的干扰。
许耀阳贴过来:我就是想看看怎么了。
不怎么,看,随便看,小爷怕你看啊。
刚上那段土路,车子就颠簸起来了,乔梁一个没把住,栽在了许耀阳怀里。
本想站好,许耀阳却环住了他,下巴抵在他头上:投怀送抱啊。
滚蛋,乔梁急:车太颠了,不赖我。说完他想挣扎着站出来。
可是根本动不了,一动就颠回去。于是他妥协了的靠着许耀阳站着。
颠簸中风吹乱了头发,他也顾不上,视线跟着许耀阳看着那本破日记。
那篇大概是关于我的父母的,他特别任性的满篇只写了,他没有,不想写。
语文老师没批评他,反而还在下面给他写了长长的一段话安慰他。
乔梁噗的一下笑了:我小时候这么牛逼呢,我都忘了。
许耀阳感受着怀里人笑的肩膀抖动,把手收紧了,九十点钟的阳光打在他侧脸上,他态度极其认真的柔声低下头说:以后有我爱着你。
乔梁听了,心跳都漏了半拍,半天才轻推了一下许耀阳:好了,到油漆路了,不用抱着了。
可是他说完,身后的人把他抱的更紧了,像是要把他抱进骨头里的感觉。
乔梁呲着牙无奈,好,你帅你任性,你抱。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搬来上城区,虽然只是暂时过来借住,但是车子驶进繁华街道的时候,乔梁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感慨的就是,终于离学校近一些了,终于不用在冬天挤那个该死的破6路了,话说好像这回自行车都不用骑了。
正好赶上周末,他姑姑和弟弟们都在家。他们到了后,可谓全家总动员的下楼来往上面搬东西。
连小不点都跟下来了,乔梁一把就把徐向北抱了过来,然后回身看许耀阳:你看你看,跟你小时候像不像。
许耀阳白了他一眼的搬了个箱子上楼了,乔梁把孩子放下,自己搬了箱子,然后塞给徐向北一个闹钟:你就拿这个就行了,走吧,跟哥哥上楼。
徐向北点了点头,乖乖的跟在乔梁身后的爬楼梯。
都搬完了之后,乔梁简直要虚脱了,热的真想光膀子在屋里撒欢。
他老姑留了许耀阳吃饭,知道是当年许司令的孙子,非得问老司令的住址,说有机会去拜访。
把许耀阳送下楼,乔梁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姑姑家典型的三室两厅,地方确实宽敞。
于是徐文很快分配好了,他们两口子住一间,乔梁他奶奶住一间,哥仨住一间。
推开门看了看屋里的大床,书架,满地玩具,乔梁哀叹,完蛋了,以后要和这两个小崽子混了。
晚上吃完饭徐向南非得要下楼打球,乔梁也没犹豫,跟着下楼了。
他老姑在后面喊,乔梁,你们把小北也带下去溜达溜达,过马路看着点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徐向南特别嫌弃的看了看门口穿鞋的小鬼,头都没回的先下楼了。
嘿,到底你是亲哥还是我是啊。乔梁心里埋怨着,然后低头帮着小北系了鞋带的领着下楼了。
小区斜对面就有个广场,晚饭时间洋洋洒洒都是出来散步的人。
既然有小北跟下来,乔梁也就不寻思玩球了,毕竟孩子看不好,回去准挨骂。
他在球场边找了个椅子领着徐向北坐下,打算看徐向南玩。
到底说巧,还是该说不巧?
擦,他看到了活跃在场上的韩浩东了。
第四十七话
乔梁第一感觉是要抬脚走人,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看着好不容易爬到椅子上坐好的徐向北,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走。
说来韩浩东这个人跟他原本就没什么交集,能混个脸熟也无非是拜许耀阳的冲动所赐。
其实说白了,乔梁到现在都特么不知道这小子的出现是为了啥。
之前韩浩东还是红毛的那两次不友好见面虽然带着恐吓的意味,可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怎么样。
这种人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乔梁还是觉得他应该正常看待。
一边感慨着徐向南球玩的还是那么烂,一边眼神四处的飘着。
在中国,有个神奇的群体,叫广场舞大妈。
被那万分魔性的动感音乐吸引,乔梁原本只是一瞥,没想到竟然视线就完全离不开了。
虽然洋洋洒洒一大片,但是跳的很是整齐啊。比他们做的广播操齐整多了,真是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