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从帘子里探出头瞧了瞧情况,凑过来搭上他的肩膀:“这是蛊?我听人说,金色的蛊虫,是极为难得极上品的蛊……”胖胖的蛊虫在饲养人的手心里舒展了身躯,玉色的身躯泛着一层金光,不知怎的,看来竟有些娇憨。
白弦轻飘飘道:“别转移话题。”
陆小凤又想摸胡须了。天下闻名的陆小凤当然不会怕一只小小的蜜蜂,他怕的是百花楼的蜜蜂。
就像热爱着所有的花儿一样,花满楼也热爱着所有的生命。这其中,自然包括了能够给花儿们传播花粉的蜜蜂。自从一只这样勤劳的小东西发现了百花楼以来,就呼朋引伴地叫来了一大批,而蜜蜂并不是一种会主动攻击人的生物,花满楼也是一贯的温柔恬淡,自然和这些小生灵们相处和谐。
直到陆小凤再一次来到百花楼。
那一日,陆小凤如往常一般戳着某一朵在阳光下绽放身姿的花,不期然戳到了什么别的东西,立刻被狠狠蛰了一口……这件事的结果是他名满江湖的两根手指肿了一根,加上被花满楼无视了长达三天之久——那只以为他是敌人的蜜蜂在蛰了他以后就顺应种族的命运死去了,这显然让花满楼很伤感。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白弦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和陆小凤相处这几天,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像是经过精雕细琢的,美则美矣,却是少了一分真实,如今这样毫不顾忌地大笑,仪态虽不甚规整,胜在酣畅淋漓,自有一股天然荟萃之美,像是蒙尘珍珠终放光华,千年莲子终化莲花,直逼人心。
陆小凤怔了一怔,立刻抗议起来:“喂喂,我这么惨痛的经历到你这里就只有‘好玩’两个字吗?”他夸张地拖长了音调:“你这个没良心的——”
这自然又惹来一阵笑闹。
间隙之中,白弦模糊想到,真没想到朋友是这么好玩的东西!所以大长老才说要“出门
靠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一直没有被蜜蜂蛰到过,但是年糕其实很怕蜜蜂的了
不像我乡下的表哥他们,捉一袋子蜜蜂玩什么的,太凶残了%>_<%
☆、白姑娘VS丹凤公主
心思一静,理智回归,加上吃饱喝足,陆小凤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回到了正常水准。他稍稍推断,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线索,因而在看到几个熟人的时候仍是泰然自若的。
深蓝缎子一般的天幕上,散着点点的繁星。百花楼地处僻静之所,周围并无几户人家,渺渺夜色中,小楼上的几盏灯火,并不足以照亮稍远的黑暗。所幸,星光温柔。这本是个温柔的夜,只可惜偏偏有些虫子来闹事。
白弦已闻到一股花香。不是如同百花楼中百花汇集那种清淡悠远的花香,而是浓郁的、简直有些刺鼻的花香。他皱了皱眉,记下一笔。
借着淡淡的星光,陆小凤已可以瞧见一辆漆黑得发亮的马车,由一匹漆黑得发亮的马拉着,以一种缓慢而庄重的步子缓缓行来。车夫是柳余恨,车侧的是萧秋雨和独孤方。
陆小凤依旧在喝茶,不动如山。他在等着他们先开口。毕竟,他们绑走了花满楼,而且是他们有求于自己,这种时候总要端点架子的,不是吗?
——人对于轻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怎么珍惜的,而只要是千难万险得到的,即便这种东西本没有这个价值,也会被千珍万爱。
陆小凤并不傻。他只是不想将他的精明表现出来而已,那样太累。
但这些人绑架了花满楼,他此时已不吝以最大的恶意猜测他们。
开口的却不是三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样子很乖、眼睛很大、穿着五色彩衣的小姑娘。小姑娘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她一下来,就用那又可爱、又清越的声音道:“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特来求见陆小凤陆公子。”
陆小凤道:“小凤公主?”
小女孩笑起来,仿佛天上的星子都落入了她的眼睛:“是丹凤公主,不是小凤公主!”
陆小凤喃喃:“不论如何都有个‘凤’字……”他转头,发现白弦在笑,笑得仿佛整张脸庞都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也笑得他整个人身上凉飕飕的。
他眼角一抽,决定速战速决,道:“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抓住花满楼的?”
小女孩淡淡道:“我听说你是江湖上最大的混蛋,但花满楼跟你不一样。”
陆小凤道:“花满楼是个好人。”
小女孩笑了笑:“那你就该明白,坏人总是不容易上当的,而好人对每个人都很信任,要他上当,就容易多了!”
陆小凤认真瞧了瞧她,道:“你真不像是个小丫头。”
小女孩认真道:“其实我是丹凤公主的表姐,她今年
已经十九,而我已经二十岁了,只是个子不长而已。”
陆小凤不大相信,却也无意多言,他如一只飞鸟般腾起,稳稳落在小女孩面前,笑嘻嘻的:“你既然已经二十,就该知道,像我这种坏人,是不会为了一个朋友去惹上一个天大的麻烦的。”
白弦默默地将放出去的蛊虫收回身上。他看得出来,陆小凤早就打定主意去见花满楼,却一定要耍耍嘴皮子,也不知是为了迷惑敌人,还是本x_ing如此。
小女孩俏生生立在原地,眼珠子转了转,悄悄道:“我们公主就在马车上等你,车子里很安静,我们公主又是个很美的美人,这段路也很长,在路上说不定会发生很多事的。”
陆小凤微笑道:“这话已经让我有些动心了!”
小女孩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你已经答应上去?”
陆小凤道:“不答应。”
小女孩撅起了嘴,道:“为什么还不答应?”
一个声音带着笑意缓缓道:“只因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是吃不下粗茶淡饭的。”这音色美妙宛若初春婉转的莺啼,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优雅,大红衣裳的美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如同至高的女王慢慢步入臣民之所,围绕着马车的三个男人只觉得一团炽烈的火焰扑面而来,已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明明言语间对丹凤公主不敬,可他们却丝毫升不起反驳之心,就像臣民不会反驳女王一样。
眼前之人的美,已在丹凤公主之上。
白弦立在陆小凤身边,极其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好像这个动作已做了千百次一般,但“她”即便做出了这般依附的姿态,也像是女王在临幸“她”所宠爱之人一般,光芒不下早已成名的陆小凤分毫。“她”柔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仰脸,讷讷道:“上官雪儿。”
白弦抬手,玉雕一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小女孩的秀发,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耳垂暧昧地吐息,赞道:“很美的名字,很适合你。”
上官雪儿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陆小凤:“……”
陆小凤已坐在马车上,马车已启动。
车厢里堆满了五色缤纷的鲜花,丹凤公主坐在花从里,就像是一朵最珍贵,最美丽的黑色玫瑰。她的眸子也是漆黑的,又黑又亮,她还在看着陆小凤,可眼角的余光却是偷偷注视着白弦的。
女子对美丽总有种莫名的执着,而两个美貌出众的女子总是会不自觉地比较,陆小凤此刻显然就成了“她们”的战利品。
丹凤公主笑了笑,她笑起来就如同满园春花忽然在你面前开放。她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天下间只有你一个男人,天下间只有她一个女人。
没有男人能够在这样的目光下无动于衷,陆小凤也不能。
但先动的是白弦。
给自己定位为“陆小凤的红颜知己”的白弦显然适应力良好,她轻柔地躺倒在了陆小凤两条并拢的大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起了眼睛。大红衣裳的美人横陈眼前,青丝如瀑散落在五彩缤纷的鲜花之间,交织出完美的梦幻。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
自进马车以来,白弦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她”这一个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丹凤公主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抬眼瞧陆小凤。微微低头的美人怯生生地抬眼瞧你,本是让人怜惜,只可惜陆小凤此时也低着头。
他在看白弦。
花喻美人。若说丹凤公主是一朵黑色玫瑰,那白弦就是红色郁金香。不是一朵,是一片,无数朵大红色的郁金香汇聚成无边无际的花海,鲜艳浓烈,倾倒众生。风吹起花瓣带来雅致的馨香,心醉神迷。
不幸的是,这样的美人竟是个少年。
若是这样的美人是个少女,有多少人会为她神魂颠倒,江湖上又该有多少人为她争得血流成河?
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件幸事了。
——人世间很多事情岂不就是这样,祸福相依,祸福难料?
陆小凤已读懂了白弦的意思。敌人环绕的环境下,白弦当然不可能真的睡着,他摆出睡觉的样子无非是叫他陆小凤不要勾搭丹凤公主,不要发出声音罢了。
话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形象吗?我只是想打听情报好不好?陆小凤有一种把白弦摇起来大吼的冲动,但最终他只是笑了笑,冲着丹凤公主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也闭起眼睛,好像准备在车上睡觉的样子。
反正这些人若有求于他,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