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说唱歌的少女是上官飞燕,就绝对假不了。
白弦虽不知道花满楼的这两样本事,却看到陆小凤凝重的神情。他知道陆小凤已确定了之前在山庙里的少女正是上官飞燕。
他的神色颇有些惊疑,而后竟露出一丝勾魂的笑意,唇角的弧度不可言说:“我们三个看起来是不是都很傻?”
话音落下,神像后缓缓现出一具尸体。
白弦神色不变,缓缓道:“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暧昧的种子
死的是独孤方。
神像碎裂,他就被挂在半空中,身上血迹还没有干,一对判官笔从他胸膛上穿过去,将他活生生地钉在那里,判官笔上飘扬着两条招魂幡一样的黄麻布。
这死人明摆着是给陆小凤他们看的。
明晃晃的威胁。
但陆小凤已顾不上这些了,因为白弦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夜已黯淡,星光给树影披上一层薄纱。
耽搁得太晚,他们只得住在这山村野店里。这里自然没什么好酒,也没什么好菜,所幸牛r_ou_还是足的。
陆小凤叫了两斤牛r_ou_、三壶好酒,就迫不及待道:“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选的位子很偏僻,离柜台和小二都很远,此时夜深人静,店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食客了,但陆小凤还是做贼一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压低了嗓音。
白弦只说了一句话:“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同是一个人。”
这句话的信息量略大,陆小凤半晌才反应过来,神情凝重:“你确定?”
白弦点头:“百分之百确定。”他解释道:“在百花楼的时候,我就让蛊虫记下了丹凤公主和上官雪儿的气息,这些蛊虫识别人类自有一套方法,绝不会弄错的。”
陆小凤咬了一大口牛r_ou_,脑海里转瞬间已浮现出七八个念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花满楼认识的那个飞燕姑娘并不是个心思简单的女人。
白弦还有一些猜测,但他并不会轻易说出来。这固然是为了不干扰陆小凤的推断,但又何尝不是顾虑花满楼的感情?
作为圣子的严格训练,让他养成了随时侦查情况的习惯。放出一些常人绝不会注意到的小虫子,岂不是个很好的侦查方法?在百花楼如此,在大金鹏王的地盘也是同样。
在庭院的后花园里,有一处地方的土质与他处不同,虫子们亦不敢靠近,那个地方有毒。白弦曾经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而后发现以那片与众不同的土地的大小,下面极有可能是一具尸体。
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既然是同一个人,很大的可能是上官飞燕假扮了上官丹凤,毕竟上官丹凤是公主之尊,为什么要去假扮一个最多算皇亲国戚的表妹呢?
真正的丹凤公主,可能已经遇害了,就埋在花园冷冰冰的泥土里。
既然丹凤公主是假的,那么大金鹏王也是假的,毕竟一个父亲再如何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谎言总是要掺杂在真理之中才会显得格外可信。
有大智大通佐证,金鹏王朝的故事和王朝的四位旧臣应该是真的,那么幕后之人甚至邀请到了萧秋雨、独孤方、柳余恨这样三位高手,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显然是要利用陆小凤去达成什么目的了。
这目的有可能是想要金鹏王朝的大笔财富,有可能是要对付独孤一鹤、阎铁珊和霍休,甚至有可能是要对付陆小凤和他的朋友们……
白弦能想到的事情,陆小凤又怎么会想不到?纵使他不像白弦一样可以知道许多信息,但他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侦探”。
陆小凤闭了闭眼。他总算明白了白弦之前问的“我们是不是很像傻子?”那一句的含义,遇到事情就被人当枪使,的确是很傻的表现。
只不过他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却不是生气,而是关心地瞧着花满楼:“也许,那位飞燕姑娘是有什么苦衷?”
陆小凤很懂女人,可惜他也不懂上官飞燕。
她的行踪实在太诡秘,做的事也实在太奇怪,就连陆小凤都摸不透她的心意,又何况已陷入情网的花满楼?
花满楼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即便善良,江湖经验也是不浅的。只不过,在心中始终存着一丝希望罢了。
也许是因为心中有着迷惘,也许是这山野旅店的伙食实在太差,三人都有些食不知味。但马上,送菜的人就来了。
夜已深,人已散,却偏偏有个猎户打扮的人,带着一只烤好的山j-i来找陆小凤。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你找陆小凤干什么?”
猎户将山j-i放在桌上,道:“这是陆大少爷的姑妈特地买下来,叫我送来给陆大少爷下酒的。”
陆小凤怔了怔,道:“我的姑妈?”
白弦已笑着缓缓站了起来,女子的嗓音是缎子一般的光滑优雅:“那姑妈一定是个年轻的姑娘,既年轻、又漂亮,对不对?”“她”方才坐着垂头尚且不觉,如今长身玉立,浅笑盈盈,当真是满室生辉,宝光四溢。
猎户的眼已是直了,慢了一拍才道:“……对。”
白弦转了个圈,大红的衣裳如火般舞动,“她”注视着猎户,额上的朱砂宛若刻在心头艳红的血,一双眸子亮的好似天上繁星,神色傲慢得理所当然:“比之我如何?”
猎户冲口而出:“当然是你更……!”他想要说一个好听的词来赞美这个人,却猛然觉得漂亮、甜蜜这些词套在眼前之人身上不仅不妥,而且庸俗。
白弦似乎满意了,但似乎想到些什么,低垂了眉眼,像是收拢了骄傲露出脆弱的内部,语声破碎:“那为什么你今
天又多了个姑妈呢?”
猎户一双有神的眼睛在花满楼和陆小凤之间游移,瞬间以戏文里长盛不衰的“痴心女子负心汉”为基础脑补了一系列恩怨情仇,毫不犹豫地、恶狠狠地盯上了陆小凤。
陆小凤捂脸,简直是痛不欲生:“……你够了!”
花满楼不得不抬起手来,遮住上翘的唇角。他抬手的时候,有意无意用食指指了指左边窗户。陆小凤的人已飞身而起凌空一翻,又推开了窗户。
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正躲在窗外掩着嘴偷偷的乐着。
上官燕儿的眼睛还是那么大,样子还是那么乖,可是已笑不出了。
陆小凤揪着她的辫子,把她押了进来,道:“就是这个小妖怪,不但要做我的姑妈,还害得我被人冤枉。”
猎户眼见这代表着“武林高手”的一幕,瞪大了眼睛。
白弦已吃惊地捂住了嘴:“小妹,怎么是你?”
花满楼微笑着道:“你也知道她惯是淘气,总是喜欢来闹她姐夫。”
猎户道:“你们是姐妹?”
白弦凤眼微眯,嫣然道:“小妹调皮,让你看笑话了。”
猎户红了脸,慌忙摇手:“没关系。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他走之前,还回头警惕地瞪了陆小凤一眼。显然,即便这只是个误会,陆小凤依然在纯真的猎户大哥心中打下了“花花公子”的标签。
陆小凤觉得很受伤。
难道他真的长了一张一看就很风流很没下限的脸吗?好吧,他瞧了瞧花满楼,也许和花满楼比起来,就算是西门吹雪也会在刚才那种二选一的情况下被认为是负心汉的。
——于是陆小凤被自己治愈了。
在陆小凤和上官雪儿打情骂俏——当然,陆小凤称之为“探听情报”——时,白弦在和花满楼咬耳朵。
白弦:“花满楼,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终身大事?”
花满楼怔了怔,才有些迟疑道:“等我遇见喜欢的姑娘,若是她也喜欢我的话,自会禀报父母上门提亲的……”
白弦耐心地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敏锐地察觉到花满楼有些害羞的情绪,却并不善解人意得停下,而是继续道:“你觉得陆小凤如何?”
花满楼呆住:“啊?”
说出这话,白弦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在他看来,花满楼实在是个纯善的人,这种人习惯从好的方面去理解别人,即便是极恶之徒表示要痛改前非他只怕也是会相信的,不找个人在身边看着实在不放心。
女人心思复杂多变,
花满楼温软的x_ing子实在难以驾驭,还不如直接让陆小凤来。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勉勉强强还是可以接受的。
——对生长在大家都不拘男女环境里的白弦而言,让他理解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一点。
——但世间很多事,岂不就是歪打正着?
白弦笑得很有深意:“七童,你不必给任何人答案,自己好好想想吧。”有的时候,埋下一颗种子,比直接的言语有用的多。
☆、色令智昏
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回桥栏却是鲜红的。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主人热情而殷切,空间开阔而芬芳,但白弦的心情却并不好。
当你撒了一个谎的时候,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所以,在丹凤公主消失之前,即便他已经通晓了外面世界的规则习俗,他还必须是“白姑娘”。在上官飞燕身上狠狠记上一笔,白弦感觉到周围打量的目光,心里更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