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发现原来无论是杀戮、还是登上王座，都只是他派遣孤寂的方式，强到无法与人同行的悲哀，在这一刻被这个人画上了句号。
……
“主人，这是今天新来的花茶……去年，您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
“主人，今天的新衣衫真漂亮……哦、不，您的每一件都很漂亮……”
“主人，您养的那只小兔子好像生病了，我给它喂了药，已经好些了……”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根本不需要被时间这种单位来亵渎，每一刻，每一眼，都充满了幸福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个野性未脱、狂妄嗜血的黑狐妖，变成了眼前这个温文尔雅、毕恭毕敬的男子，甘愿做他的下人、追随左右，陪他看尽世间冷暖，放弃了杀戮，在他为世人解惑救难的时候，第一个冲在最前面，只为了看那一抹只为自己而生的浅浅笑容。
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打理他的生活起居，跟他并肩行善……只要能够如影随形，他的心就那么的满足。
“夜，别叫我主人了，也别再用敬称……我从来没把你当做过下人……”
——那个人笑的那么好看，站在他面前，身材比他略低一点，没有半点天帝的架子，仰着头看他，一双漂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哦？好吧。那你把我当做什么？当做你的谁？”
——他抓住机会，迎难而上，明知道这个人的可望不可及，可哪怕是飞蛾扑火，他也想要把关系再拉近一步。
那一瞬间，他看到俊美的脸上飞起了两抹淡淡绯红。
那天，什么都没说透，被拉近的是心的距离。
……
只可惜，当他以为自己有机会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这是他毕生的心愿……偏偏仙魔大战开始了，妖魔两族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让那个人转眼间忧郁了不少，他知道，心上人那是在担心天下苍生，再无心跟他私情……所以他冲在最前面，抛开和自己族人之间的所有羁绊，不惜被当做叛徒千夫所指，为了心中的那个人，浴血杀敌……
眼看天界和冥界的军队已经快要控制住局面，胜利一定是他们的……可人界却在那时候支撑不住了，再打下去没等他们取胜，人界的结界就会崩塌……
那天其实他听到了，有几个混蛋偷偷进谏，说为今之计只有天帝的神力能够封印那些妖魔，做个最快速的了结……那群混蛋，一个个自私自利，为求自保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都知道天帝善良仁厚，都想利用天帝的善良仁厚！
那个人……明明答应他不会做傻事……
那个人……那天对他说，等这场战争结束，就传位给下任天帝，然后跟他四海云游……明明答应了，等战争结束后，就跟他在一起，两情相悦，再也不需要去考虑身份，还有别人的非议……
因为那个承诺，让夜无镜激动地什么淡定、沉着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去，幸福的快要死掉一样……
他激动地想要拥有那个人，紧紧地抱着，激烈的亲吻……可是就到最后一步了，天晓得他有多想要，偏偏前方告急，已经羞红了脸愿意屈居在身下的爱人却突然转身，披上战袍就要冲向战场……
他挽留，甚至哀求了……那个晚上对他而言太重要了……那种苦尽甘来的滋味，那种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滋味，那个甜蜜的吻让他食髓知味，迫切的想要更进一步，他说——
“有那么多天兵天将在，又不是摆设！今天你就别去了吧……我们……”
他渴望了那么久，被撩拨的欲火焚身……怎么可以就这么说听就停下来！
可是那个人却说什么都是他的使命和责任，说了很多句抱歉也无法剿灭他心中的火……
后来，还是走了。
夜无镜气不过，那天赌气留在房间里，没有跟去……
没有跟去！没有跟去！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那天为什么没有跟去——
就在他唯一没有追随左右的那一天，战场上，人界的结界开始崩塌，天帝为了保护无辜的人类……舍身取义……
他的人生……永生永世……再也回不到那一天……那也没有懊悔的机会……
他的爱人……消失了！
……
上万年的轮回，那个人的灵魂承载着巨大的力量，却找不到可以承受那力量的载体，不断地轮回，不断地夭折，受尽苦难……
上万年的追寻，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只能面对已然成为孤坟的苍凉画面……
他一世世的轮回；
他便一世世的寻找……
……
银狐站在夜无镜的身边，看着男人的失神、落泪……就像他想象不出夜无镜这样一个被妖魔化了的可怕男人也会落泪一样，那些苦难也是他无法想象的……
可是这相同的一幕幕，也正在洞穴里，在法阵中宝石的凝聚力之下……在猫儿的脑海中回荡！
许久，山洞里那些宝石的光梦渐渐暗淡……这个法阵相当消耗法力，就连夜无镜但年在这里修炼都能保持原封不动的宝石山洞，此时却已经被阵法耗尽了法力……
光芒消失了……
洞口的结界也消失了……
猫儿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转过头，这一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一瞬间，积蓄了万年的泪水蓦地夺眶而出——
“夜……”
轻声的一个字，已经夺走了呼吸一般、哽咽、低哑、喉咙里被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恍若隔世的对望，看着对方，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样，直到整个人完全置身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
“夜……对不起，我没能信守承诺……”
那时候，他明明答应了，不会做傻事，战争一结束就跟对方一起远走高飞……可是那时候如果他不出手，就没有现在的人间界了！所以他……卑鄙的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