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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的协助,下面我要开始捉鬼仪式了。”蔺晨道,让大家退开一些。
只见他双目紧闭,念念有词。
“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禀命所宣。各统部属,立至坛前。转扬大化,开济人天。”
突然他双眼一睁,目露精光,“急急如律令!开我玄天眼!”
扇子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一个人身上。
大家跟随蔺晨指的方向一看,不禁都吃了一惊。
扇子所指的,正是死去的司马曹主事赵炎的夫人。
蔺晨摇摇扇子,微微一笑:“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鬼就藏在赵夫人的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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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吴尚书闻言大惊,“蔺先生,你可不要乱说。”
“是啊,”吴夫人道,“赵夫人刚刚失了丈夫,悲痛欲绝,还怀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凶手?”
赵夫人反而一脸平静,只是质问蔺晨道:“蔺先生说我暗怀鬼胎,有何依据?”
“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起来很难联系,就连我也花了好些时间去理解,但是鬼魂的一个举动给了我最后一根线索,终于让我把所有事情串在了一起
,也让我开始慢慢理解鬼魂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这个举动,就是用这把赵炎的刀杀了赵炎。”
蔺晨把赵炎的刀递给靖王妃:“请您看看这把刀的刀柄上镶的玉佩,是否有些眼熟?”
靖王妃最初还畏惧刀上有血,不敢靠近,终于鼓起勇气一看,却发现了什么。
“这个图案?”她抬起头看蔺晨。
蔺晨点了点头,把刀柄展示给大家看。
“赵炎的这把刀上,镶着一块美玉,但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美玉,这块玉上面还留着它原来的主人的名字,赵炎不认识,但是靖王妃却认识。为什么?”
蔺晨说,“因为这名字不是用写的,而是用画的。”
萧景琰接过来看,在玉的一隅,一个不甚显眼的地方,果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展翅欲飞,生机盎然。……跟多年前温敏儿给靖王妃画的那
只小鸟颇为相像。
“那么就有问题了,”蔺晨说,“赵炎说他是三年前的夏天从川南拔擢到金陵来的,他来的时候,温敏儿已经死了,他跟温敏儿根本不可能有交集,试问
,他又怎么可能有一块温敏儿的玉佩呢。这说明,赵炎说他三年前的夏天才来了金陵,极有可能是说谎。”
“这个赵炎,谎言重重,我之前在宴席上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经发觉了。”蔺晨说,“首先他说他是川南来的,虽然他学了一口川南口音,但是我在川南
也呆过,荒腔走板的听多了,能听出他的口音并不纯正。此外,他说他是川南青柳郡人氏,我便问他青柳郡去年新旱又雪,他连连点头称是。其实去
年川南有旱大家都知道,但是青柳郡因为靠近青柳川,引了河水过来,并没有受灾。如果他真的是青柳郡人氏,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故乡到底有没有受
灾都不关心。”蔺晨说,“这就说明,很可能这个赵炎是假的,真正的赵炎已经被这个冒名者顶替了。至于真正的赵炎在哪里,我想可能在拔擢的途中
已经被这个冒名者杀了。”
到了这里,列战英终于明白了刚刚见面的时候,蔺晨问赵炎的那些问题了。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冒名顶替赵炎?”他忍不住问蔺晨。
“因为,这个人自己的身份非常特殊,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必须冒用别人的身份,才可以保得自己平安。而他真实的身份,”蔺晨说,“正是江
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火头陀。”
“什么?他就是火头陀?”列战英大惊。
“初见之时,我故意用琅琊阁试探他,他明明眼神动摇,却又假装没有听过,想要撇清和江湖的关系,我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有问题。”蔺晨说。
“可是这个人跟之前你给我的画像上的人完全不像啊。”列战英苦恼。
“给他贴上些胡子,刷上些黑粉,再剃了头发,就会变得像起来的,”蔺晨说,“当然了,最好的证明在这里。”
他指指头顶:“火头陀曾经是苦行僧。而如果你做过苦行僧,头上就会留下戒疤。即便你还俗了,这些戒疤没有个十年是消不去的。刚刚我检查尸体的
时候,发现了他藏在头发底下的戒疤。如果大家不信,把这个假赵炎的头发一剃,便可以见分晓。”
火头陀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年。谁想到他摇身一变,居然成了金陵司马曹的主事。
一个江湖通缉的魔头,头上还带着戒疤,居然堂而皇之地入主金陵朝廷机构。
“可是火头陀为什么要杀刘南至?”萧景琰问。
“不,刘南至不是他杀的,就像温敏儿也不是他杀的,可是温敏儿的鬼魂却要来讨他的命,为什么?”蔺晨说,“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杀了一个对温敏儿
很重要、和这玉佩有关联、又很少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人。”
萧景琰明白了:“崔征!”
“没错。”蔺晨说,“这件事情如果整理起来的话应该是这样。温敏儿和崔征两情相悦,便把自己的玉佩给了崔征,而火头陀杀了崔征,抢走了玉佩。他
没有发现玉佩上这个特别标记的意义,看这玉质地上等,甚为喜欢,便镶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可是温敏儿死了,温大人过世了,现在就连崔征,这个温敏儿的那个情郎也死了,那么又是谁在翻三年前的这桩旧案?”列战英问。
“所以最开始我想,崔征也可能没死。”蔺晨说。
崔征失踪是在温敏儿大婚之前的一段时间。
那是金陵的三月,春寒依旧料峭,崔征保不齐穿着厚厚的披风。
所以蔺晨想,也许毒针扎在了披风上。
可是崔征知道,虽然毒针没有要他的命,如果让火头陀赶上他,也是死路一条。于是他想到了一条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王大人眯起眼睛。
“没错。”蔺晨说,“你想,金陵这么热闹,人多眼杂,火头陀要杀崔征,肯定会选在晚上,最好是一条断头巷子,几户没有人住的废弃院落。”
那是金陵三月的一个夜晚,为了活命,崔征正在夜色里狂奔。
幸好他和火头陀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比火头陀先冲进了那处废弃的院落。逃进废院之后,崔征先趁着夜色掩护翻墙而过,躲入隔壁院内。然后他脱
下衣服,又割伤自己,让血流满了衣物,然后他随手捡起石头,用血衣卷住石头,抛过墙去。衣服落入院内,石头自然顺势滚开。那里是个荒院,到
处都是废石,多了一块石头,少了一块石头,自然也没有什么可疑。
废院本没有什么灯光,全凭火头陀手里一盏灯笼照明。火头陀走进院落,看到地上的血衣和钢针,便以为得手,自然拿出背上的包裹,把血衣随手一
裹便拿去交了差。
在交差之前,他从这个穷酸书生的衣服里还发现了一块质地上乘的美玉,一高兴没有多想便留了下来。
“你是说,那个崔征其实没有死,他不仅没有死,现在还要回来为了自己的女人报仇?”吴尚书问。
“不,我是说,我最开始是那么想的。”蔺晨说,“但是后来我改变了这个想法。崔征应该是真的死了,而回来复仇的这个人也不是他。”
“有何依据?”吴尚书问。
“依据,便是这碧波廊。”蔺晨拍了拍栅栏。
“碧波廊的栅栏之间距离狭窄,本就是为了防止人坠落才建造的,经年之后,虽然有所松动,但是一个成年男子是穿不过去的,这个我跟靖王殿下之前
已经在偶然之中试过了。能穿过这里的只有孩子和身材纤细的女子。”蔺晨说,“所以今夜扮成鬼嫁娘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崔征,而是你,赵夫人。”
赵夫人看着蔺晨:“我不知道蔺先生是为何意。”
“是啊,赵夫人身怀六甲,体型笨重,奔走尚且困难,又如何能够钻过这栅栏?”吴夫人帮腔道。
“没错,一个真正的孕妇当然做不到,”蔺晨看向赵夫人,“所以我才说,恶鬼藏于她的腹中。不然为什么赵夫人明明没有怀孕,肚子却会鼓得这么高呢
?”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刚刚帮腔的吴夫人,也忍不住离赵夫人远了一点。
“不得不说,赵夫人伪装得实在是好,就连我这个老江湖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你时时以手抚弄小腹,这是怀孕的女子本能的动作,想要保护自己的孩
子,因此我并没有怀疑。但是现在想来,那里面装的恐怕是乌鸦黑羽吧。”蔺晨说,“今晚你故意穿上金缕衣引得护卫的注意,然后带着他们一路去向
碧波廊。你故意只让我们看见你的背影,因为敞开的金缕衣足够宽大,可以遮住你身前的羽枕。而当你跑到碧波廊尽头的时候,刺破羽枕,让黑色乌
鸦羽毛伴随金缕衣飞舞起来,挡住我们的视野,而你趁机爬出栅栏,用钩刺悬挂在碧波廊底下。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戴着鬼面,后来我终于
明白了,这一方面是不让我们看到你的真实面目,同时也是因为鬼面上面的两只鬼角其实正是你用来悬挂在碧波廊底下的钩刺。刚刚我请靖王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