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是黄昏,京城炊烟袅袅、晚霞烧红之际,西北战场上正是刀|刀见血、你死我活的终战之局!
多日的战役终要了解,安西卫胜券在握,马族人被杀得丢兵卸甲,如流水般溃散逃去。
“追!”
猿卫一声利喝,一马当先,持枪飞奔追穷寇,见猿卫都杀得没了平日的谨慎作风,猿斗哈哈大笑,一甩长刀上的污血,打马追上,还对部下们大喊,“走!把狗贼一网打尽!”
“杀——!!”
将军们豪气迸发,兵士们自然也是一腔豪勇,士气再上一层楼,不顾身上伤痛,奋勇追敌,每个小队都咬死一个敌兵,合围,杀死,刀刀见血,割首得功!
猿卫纵着烈马飞驰,小白随在马边,偶尔奔出去咬死一个敌军,强速追击了片刻,眼见被保护在敌军中心的阿骨欢就在前方,猿卫一声低喝,将手中长刀扔给身后的?c-h-a??,反手摘下背后的长弓,搭箭瞄准,利箭破空而去,猿卫并未停手,又一箭,再一箭,三箭连发,掠入敌阵。
敌军中心那个人似乎倒下了马。
猿卫正要细看,身后却爆发了一阵欢呼,“将军射中了贼王!”“将军神箭!”
敌军确乎是慌乱了起来。
追上他哥的猿斗朗声一笑,大喝,“瓮中捉鳖!走!”
士气激昂的兵士们跟随猿斗,以包围之势?c-h-a??了正在慌乱的马族军队,猿卫满心无奈,一声令下,率领兵士们跟上,免得猿斗擒了王,先斩后奏把人给剁了。
虽然,他也很想亲手报血仇。
马族兵心已散,在己方一鼓作气地冲击下,仓皇逃窜,发现已经被包围后,纷纷弃兵投降。
战局胜负?c-h-a??。
阿骨欢被一箭射穿了肩膀,却还是站着,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他身边人都跪倒在地,唯独他一副不屈服的模样,孤零零的站在众人之中。
站在降民中央,是王最大的耻辱。
可阿骨欢面上却没有羞愧之色。
猿斗与猿卫打马上前,见他这副模样,二人心中生厌。
猿斗长刀一划,直指阿骨欢的脸,笑问:“你怎么不跪?”
阿骨欢看着猿卫,张口竟是标准的官话,回道:“你们大楚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小白忽然对他怒嚎一声,欲上前撕咬,被猿卫喊了回来。
“哦?这么说,马族王不愿投降,更希望我杀了你?”猿斗的声音十分危险,猿卫知道他是故意引阿骨欢说出不投降的话来,一犹豫,没有阻止。
阿骨欢却没有跳这个陷阱,看着猿卫说:“我没说不愿投降,我也不想死在猿斗将军的手上。”
猿斗怒气更胜,身形一动,就被猿卫拉住了。
“不行”,猿卫低声警告猿斗,“不准乱来!”
见阿骨欢脸上恶心的神色,猿斗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得按照程序将投降的马族兵士绑住手串起,与马族王一起带回安西卫驻地。
时隔多年,再挫马族,一路上,将领兵士们想起牺牲的弟兄们,想起老将军,着实是忍不住,不知多少人落下了男儿泪。
“哥!”
一进帅帐,猿斗便发脾气般地扔了将军盔,“让我杀了他!”
帐外,整个驻地都笼罩在打胜仗的热闹情绪中。
猿卫心情跟他弟一样不痛快,卸了臂?c-h-a??桌上重重一扔,怒道:“我不想杀?杀了怎么谈合作,怎么跟陛下交代?”
“给我三天”,猿斗一转眼睛,“不就是合作,给我三天。”
猿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父仇大恨,他也很想报,可若是任猿斗胡来,不论成与不成,猿斗必会受罚,陛下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物,这些年他们兄弟俩执掌安西卫军务,启元帝直接负责兵部以来,他们对启元帝的行事作风都有了深刻的了解,那是一位不会干涉将领练兵作战,但也绝不允许将领不遵律法君命的明君。
猿斗走到椅侧,重重一跪,许诺道:“哥,给我三天,我定能让马族新首领上京和谈。”
猿卫一拍桌,怒道:“你给我起来!就算你能做到,然后呢?你违抗君命,被人押解进京掉脑袋?”
“哥!”猿斗抓了他的手,双眼通红,“我要给爹报仇!”
猿卫抽回手,更怒:“搭你一条命给爹报仇,你是要让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猿斗拼命说服他哥:“不会的!咱们刚打败了马族,多少可以将功抵过,陛下撤了我的职,夺了我的封赏,我就在你帐下当个小兵!”
父母拗不过子女,当哥的拗不过弟弟。
猿斗坚持不懈,猿卫终究是低声一叹,单手遮了脸,再没说话。
明白他哥已经妥协,猿斗终于站了起来,椅子里的猿卫看上去疲累不堪,猿斗踌躇着握了握猿卫的肩膀,说了一句,“哥,你放心”,就转身奔出了帅帐。
放心?怎么放心?
猿卫心中一怒,随手抓起桌上的木头镇纸,对着猿斗狂奔出帐的背影砸去。
“呜~”
无辜被砸中的小白嗷呜一声,歪着脑袋小心打量猿卫,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主人生气。
那小眼神跟小时候?c-h-a??事的猿斗一模一样,猿卫不禁迁怒:“看什么看!越长越蠢,活像你叔。”
小白委屈地跑出了帅帐,猿斗又没有自己这身风流倜傥的白毛,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嗷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鞠躬~
*阿骨欢要杀青领盒饭啦~
第71章 王对将祭头刀
“啊——”
肩上的剧痛, 让阿骨欢醒了过来。
身为战俘, 他本该与他的族人们关在一处,可毕竟启元帝下令要和谈, 怎么都该给他处理一下伤口。但老将军被偷袭身亡, 是安西卫全体心中之痛, 谁都恨不得趁机给他一刀,怎么可能愿意给他包扎。
猿卫实在担心猿斗鲁莽行事, 于是把阿骨欢塞进了校场的一间平房, 派了?c-h-a??把手,次日去关押之地一看, 人已经烧糊涂了, 只得亲自糊弄着给他拔箭上药, 心中着实矛盾,若是这人就这么死了,倒好了,不能亲手报仇虽是憾事, 总比搭上猿斗好。
“你怎么, 笨手笨脚的。”
上完药,猿卫把手中的布巾往热水盆里一丢, 却被身后传来的话语雷得一抖。
他回过身,正撞上阿骨欢皱眉抱怨, 对他责备似的说:“痛。”
这个马族王真的脑子有问题。
恨不得你死还担心你痛?
猿卫冷冷一笑, 回道:“死了就不痛了。”
“好,你来杀我”,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大楚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阿骨欢回嘴回得很流利,“那次,你偷了我的刀,按我们马族的规矩,你不是想当我的死敌,就是想当我的女人。死在你手上,不就是你们大楚人说的,死得其所?”
他话音未落,铿锵之声?c-h-a??,是发怒的猿卫拔出了佩剑。
阿骨欢面无惧色,不躲不避,紧紧盯着猿卫的脸,声音不同于刚才故意的招惹,冷静得不像是身在敌营的战俘。
“我和我的族人,生活在一片贫瘠的土地,大部分是荒漠,只得追逐着水草,不停迁移,居无定所。”
“你们一样生活在这里,可你们背后,还有广袤富饶的土地,你们的百姓,吃得上中原的米面,穿得上江南的布衣。”
“我们拥有的本来就不多,若是与大楚关系不好,不能交换贸易,还要更少。”
猿卫打断他,怒道:“是你们先开战的!你们自己断了交换贸易的路,不要找借口!”
若要追溯战争的源头,那就长了,阿骨欢并不辩解,反问:“易地而处,你处在我的位置,会满足看大楚脸色讨饭吗?”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猿卫并不顺着他的话走,也问:“这么说,我们大楚帮过你们,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说这些借口,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屠|杀曾经与你们贸易往来的大楚百姓吗?”
阿骨欢握紧了拳头,这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质问道:“那我的族人们就活该饿死?大楚人是人,马族人就不是人了?你现在所站的地方,百年前还是我马族的土地,不是被你们大楚打下侵占的吗!”
话到这里,猿卫一直没有间断思考,此时倒冷静了下来,不再与阿骨欢争辩,只道:“你我立场对立,何必强求理解,这些话都多余。”
阿骨欢低声笑起来,马族人多是天生卷发,男女都长发梳辫,他被俘多日,辫子早就散了,蓬乱的半长发散乱在脑后,显得更凌乱。
在普遍强壮的马族人中,十八岁的他也属于高大的那部分,因为刚才的包扎露着半边肩膀,古铜色的身体上胡乱缠着白布,看着甚至有几分滑稽。
明明已经这样狼狈,他的言行却没有一样是俘虏该有的模样。
笑声被咳声代替,咳声渐息,他才又看向猿卫,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临死能跟你说说话,怎么会是多余。”
猿卫懒得理会这些调笑之言,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的声音,又是笑,又是咳,可能是真的想死。
猿卫对着空白的奏折,犹豫着写战报,“……阿骨欢在战中受伤,与之和谈,若未施行便身死,恐是白忙一场,不如令马族人另选新王,再谈合作,以免战果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