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衣服?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倒是可以,但是,你怎么穿啊?
何亦然又一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用一种你真是个笨蛋一样的眼神看了看我:烧给我。
啊?哦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得从自己的衣服里找出了一件纯白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又拿起一瓶酒精和一只打火机,便朝外走去。
记得!何亦然的声音飘飘忽忽地在我身后响起,烧的时候要想着我,口里要默念是烧给我的,明白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走到后院中,将衣服放在一个废弃的铁盆里,往里面撒了点酒精后,将衣服点燃,随手捡起一根木条拨弄着那两件快要被烧得不成形的衣服,然后按照何亦然的要求,在心里面反复地想着这衣服是烧给他的,是烧给他的浓浓的烟气呛得我直想咳嗽,让我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唉,我究竟在干什么啊,真是的,幸好妈妈不在,不然她又该起疑心了。
等衣服彻底变成灰烬之后,我回到了房间,这时,令我震撼的一幕出现了,何亦然站在房间正中,而我的那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此刻居然被完好地穿在了他的身上,倒衬得他的身体很是修长而笔直!
这这他吗也可以?我惊讶地简直合不拢嘴了。
还好,幸亏你不是个胖子,所以还算合身!何亦然倒难得地显得很高兴,转了一圈展示了一下他的新装备,末了还不忘得意地对我笑了一下,谢了啊,杨帆!晚安喽,我回衣柜了,哦对了,明天记得把那些该死的大蒜清理一下哦!
他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也是啊,他曾经在我的梦里,就叫过我的名字。
好吧,第一回合战斗失败!还白搭了一套衣服
怎么样怎么样?效果如何?第二天刚到学校,秦梓梦就急不可耐地问起这第一战的战况。
我也只好如实汇报:没用,他根本就不怕大蒜。
不怕大蒜?看来他作为鬼来说,属于等级比较高的那类。秦梓梦将手支在下巴上,一副柯南探案一般的严肃模样,没关系,我昨晚特意帮你上网查了一下,还有一样能驱鬼的神器可以一试!
什么神器?
狗牙!
呃虽然我也听说过狗牙可以驱邪,但是这毕竟只是传说而已,我总是担心会弄巧成拙,狗牙,我们要从哪里弄来啊?
秦梓梦终于由一个损友开始转向益友的方向发展了,居然早就替我想好了办法:我有个朋友是开宠物医院的,从他那里要来几颗狗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那好吧。虽然我仍然觉得不靠谱,可也只有继续听从秦梓梦的建议了。
过了两天,秦梓梦不负我望真的弄来了狗牙给我,虽然只有两颗,不过她说,两颗狗牙就足以驱辟任何阴魂了。
谢谢你啊,梓梦。我看了一眼她交到我手里,那两颗用红布包裹的狗牙,心里却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
有什么好谢的啊,你是我的朋友,你身边跟了个鬼,我也不舒服呀。
为了不辜负秦梓梦对我的殷切期望,晚上回到家以后,我将那块红布捧在手里,打开了衣柜。
何亦然已经回来了,漠然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手中捧着的红布,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我,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去。
我无语地望着他,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是我真的受够了,我不能再让他继续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想到这,我毅然决然地把狗牙一股脑扔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关上了柜门。
我面对着那扇被紧紧关闭的衣橱呆立着,心里忽然变得有点乱,他会怎么样呢?会像秦梓梦说的那样骨化形销吗?会变成一团雾气消散吗?这过程会不会很痛苦呢?
正在我默然站立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幽冥般的声音。
杨帆我立时回头望去,只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依然好端端地站在我的面前,只是眼神变得愈加冷漠,我说过不要做些徒劳无果的事,什么大蒜,狗牙都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我他的神情和口气,仿佛我才是无端找事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离开
何亦然安静地注视着我,莫名地沉默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沉声问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消失吗?
是的!我讨厌他此刻看我的眼神,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明明是他搅得我的生活一团糟,凭什么露出那种表情,该心烦的人是我好吗?你对我来说,终究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听到我毫不留情的话语,我以为他会一怒之下将双手伸向我,然后掐住我的脖子,可他只是神色哀凉地凝视着我,慢慢请求道:不要这么对我好吗?你的衣橱于我来说是唯一的栖身之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躲在这里,地狱使者才不会找到我,也许是你庇佑了我
他的话令我震惊不已,大脑里就像被塞进了毛线团,完全理不出头绪。
你根本不知道,其实我完全可以附在你的身上,汲取你身上的能量,你该不会不知道,鬼魂可以附身的吧?何亦然继续说着,难得他这么有耐心,对我解释了这么多,但我没有这么做,我也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样对你会有伤害,而我只求能在你的身边,就足够了。
他的一番话说的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吗?可为什么现在倒是他一脸委屈的模样,好像我欺负了他似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我沉默着低头不语,何亦然不再说什么,转瞬回到了衣柜里,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然我的心却难以平静。
第八章
今天是黑色星期五,我的心情也不怎么美丽,一整天我都在神游的状态中,一直在想着何亦然说过的那些话。
又没成功?这个家伙真是难对付啊。秦梓梦眉头紧蹙,思索了半天,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划过一道冷笑,看来必须得放大招了。
大招?什么大招?我已经对她的计划不抱什么希望了,而且我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迫切地希望他能够消失掉了,虽然,我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的变化。
明天周末没课,咱们俩一起去庙里上香吧。秦梓梦走到教学楼露天的阳台旁,对坐在一旁楼梯台阶上神思沉重的我提议道。
这就是你的大招啊?让菩萨把他给收了?听了她这话,刚才还郁闷的我倒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又不是妖怪。
秦梓梦不以为然地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你懂什么呀,去庙里求僧人给你写道符咒,然后把符贴在衣橱上,就算不能把他怎么样,至少可以震慑得他不敢走出衣橱,把他困在里面,也比他总是出来吓你要好吧?
可是可是我
秦梓梦见我犹犹豫豫的,看上去像在顾虑什么,满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啦?难道你对一个鬼也产生了同情心啊?他可是鬼啊杨帆!你想想,以后你找了男朋友,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时候,他在旁边瞪着鬼眼看着你俩,你还会有兴致吗?
呃好了好了别说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秦梓梦的话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打断了她。
于是翌日一到,我就和秦梓梦一道去了城郊的一座寺庙里,从僧人那里买了一道驱赶恶灵的符咒,从寺庙出来后,天色已近黄昏,我和秦梓梦告别回到了家里,看到妈妈出差刚回来,便陪她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趁妈妈坐在客厅里正在看电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包里拿出了那道黄底红字的符咒,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忐忑,真的要这么做吗?我竟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但我还是拿着那道符走到了衣橱前,我没有打开门,因为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里面,只是,他会知道我又在试图做他口中所说的徒劳无果的事吗?
为了结束这一切,我还是将符咒贴到了衣橱上,只是贴的时候,手居然情不自禁地在发抖,心情也越来越不安。
符咒贴好了,我退后了几步,坐在床边,衣橱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等了许久,他也始终没有走出衣柜质问我为什么又在做这些事,我焦躁地站起身来,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然后坐下来等待着,然后又起身来回踱步,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乱,没来由地烦乱,我渐渐察觉到,我似乎在为那家伙担心了我不是一直都期望他能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吗?不是一直都盼望着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吗?怎么此时此刻,我竟然开始担心,他真的会消失不见呢
时间仿佛突然之间变慢了,我感觉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再这么等下去我一定会抓狂的,于是我赶忙走到衣橱前,用力打开了门,眼前出现的一幕令我震惊地难以反应。
何亦然依然靠坐在衣柜里,只是双手环抱着自己,像觉得冷一样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不,不只是脸,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殷红的血水不断从他的眼角和耳朵里流出来,原本琥珀色的眼仁竟如同珍珠一样泛着淡淡的乳白色,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令人悚栗却又无比虚弱的样子。
何亦然!何亦然你怎么样?我立刻蹲下身来看着他,焦急地对他询问着。
而他却只是目光涣散地望着我,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我终于意识到,这一次,那道符竟然起了作用,该怎么办?我只犹疑了一瞬,还是起身将贴在柜门上的符咒扯下来,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将纸片踩得粉碎。
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救你!我再次凑到何亦然身前,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根本来不及考虑其他。
这时,何亦然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快告诉我啊!我催促着,但他即使变得像一道幻影一样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透明,也不肯开口回答我,我急得无所适从,却蓦然想起来了什么,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刀,然后回到他身前,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咬紧牙关,用那把刀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立时渗了出来,接着我将手握成拳伸到他的唇边,任凭手掌中渗出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入他的口中。
不要拿开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我没能听清他说什么,所以我仍旧忍着疼,让自己的血不断滴入他的嘴里。
神奇的事发生了,我的血似乎对他起了效果,渐渐地,他的影像又变得清晰了起来,眼仁恢复了琥珀色,目光也不再那么涣散了,于是我便将手从他的嘴边收了回来。
你还好吧?我有些怯怯地问道,我突然很怕他恢复以后会因为气愤而冲过来咬断我的脖子,可他只是无力地看了一眼我还在流血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手快去止血。
那你那你现在好点没有啊?
不用管我了,你走开!
你不要怪我啊,谁能想到这符咒威力这么大见我完全不在意流血的手,还蹲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他突然起身向我迎了上来,那只是一瞬间,可就那一瞬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占据了我的身体,极度冰冷后竟又感到极度温暖,这种异样的感官变化反而让我觉得很美妙,而一秒钟后,我却像昏迷了一样,陡然失去了意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坐在床边,而我被割伤的手已经被人用纱布包扎好了,我低头看了一眼书桌的抽屉,里面的急救箱还没有来得及被关上。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