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车开动时,安乐拉开窗探头往后望,这城市正一点点退出他的视线。眼前的情形让他想起初来乍到时那种忧伤又期盼的心情,如今离去,这份心情依旧,同时又掺入了不舍、感怀和一种隐隐约约的揪心感。
“喀”一声响,萧香用矿泉水瓶轻敲玻璃窗,把安乐搁在窗台上的脑袋扯回来,顺手把窗子关上,摸摸他被寒风冻僵了的脸,低斥:“傻里巴叽的,你感冒了还好,别忘了这邻居还有两个老人家呢。”
安乐一瞧,忙尴尬的道歉。
俩老人笑呵呵摇手说没事,穿暖着呢。
安乐回了个笑脸,剥了粒榛子丢进嘴里慢嚼,继而又趴在桌上望窗外。
小书呆,你带了你那本宝贝书集了吧,我放了张书笺在正文最后一页,你要仔细看一遍啊。--这是牡丹昨天挂电话前说的,当时他没理会,昨晚上辗转反侧时又想起,当时心里百味杂陈。
为他自己。
【安乐·合】
拾荒 act 107 :……
同年七月下旬的一天下午,燕城火车站缓缓步出三个着淡色布衣裤、戴棒球帽、步履清闲且面带笑容的旅客。他们不像其他人那般大包小包背着,只有左边那个梳着马尾的漂亮男人手上拎了只小小的旅行休闲包;走在中间的可爱小孩儿兴奋的边东张西望边叽叽喳喳,而右边另一细挑的清秀少年则牵着他的手,微垂着头轻言笑语附和。
是的。安乐回来了。
熟悉的威夏热潮,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城市气息和氛围。安乐平静的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心脏却是剧烈跳动着的。转头望了望面带微笑的萧香,轻快道:“回到家后再过来领行李,然后一起去看李伯,好么?”
“行。”顿了顿,转问:“你之前有没有告诉他们你提早回来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住一两天而已么,没必要一个个电话通知。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安乐试图粉饰太平,但白面颊上还是控制不住的浮起两抹红润,不知是天气之故还是别的。
萧香了然的睨他一眼,拦下欲从面前驰过的的士,钻进去后叹了一气,不无羡慕的称赞有冷气吹的幸福。安乐失笑,陪他度过春夏,如今才知道他极怕热怕出汗,在源江时,只要气温稍高点,他便只呆在家里喝冰红茶,悠然自在的生活环境还真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健康。
回到家休息几分钟,三人又开车到火车站行包房提取前天寄过来的行李,然后一道去李伯那儿。
李伯在宁夏路口老远就见他们下车了,眉开眼笑的站起来迎接。安宁满口甜言蜜语的飞扑过去,亲腻腻的在他老脸上亲了好几下,得意的报喜:“我有长高了一点点了。哥哥说以后会长得更快的。”
“真的呀?”李伯捏捏那红扑扑的小脸又捏捏那细嫩的小胳膊,笑答:“嗯,娃娃真长高了,更俊了。”
“哥哥才俊呢。”安宁抬起小下巴,“哥哥也长高了。”
“哎,都长高了,真好。”李伯抬头望站在阴影处用帽子煽凉的安乐,心里欣慰且喜悦。半年不见,这孩子真又变了个样了,不再是以前上班时的老成,反而是书生气十足,更显得秀致。“安乐,考试怎么样了?我前些天跟老吴说起你高考,他说要回原籍参加考试,你是不是回家过了?”
安乐闻言拍额,指指一旁的萧香:“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和娃娃都入萧香的户籍了。上次考试我没回来,官越全帮解决了那些杂事。”
“这样啊。”李伯了然的点点头,“结交些有权有势的朋友还是好的,以后还会对你有帮助。”
不知道李伯明不明白他跟官越的真实关系。安乐暗忖。也许是明白的吧,老人家早年游街串巷在市井里打拼,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没听说过?他平时虽然老实寡言,但心里可是如明镜般照得两面亮堂的。
李伯早早收了摊,跟他们一起回到风兰小筑,途中一同到超市买了新鲜食材,回去后下厨为三人煮了满桌好菜,看他们吃得起劲,自己也高兴。
饭后萧香收拾桌子,安乐满额薄汗,迫不急待去洗澡,水花拧到最大,仰头闭眼哗啦啦一顿猛冲,指尖泡皱了才关了水阀,开门见安宁正依在门框边、手在墙上画圈圈,忙问怎么了?
“等你出来啊,我拍门好久了你都没听见。”安宁怨气十足。
“好吧。你进去吧。”安乐摇头晃脑的要回房。
安宁扯住他衣摆,把电话塞到他手里就跑到客厅李伯旁边,藏头露尾底气不足的说:“刚才越叔叔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我们已经回来了。”
这小兔崽子!安乐直想抽他屁股,转进房把门锁上,拨电话,几声冗长的机械声后,传来牡丹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
“没事。就想跟你说一声我回来了,就这样。”不由分说便挂断,把电话扔到床上,蹲在地上揪头发,心虚不已。回来前不说一声也就算了,回来后也不及时打电话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哥哥。”门开了,安宁笑眯眯的走进来,摇晃手上的冰激凌,“你要吃么?绿茶的。”
“过来。”安乐凑近咬了一口,满口绿茶味,冰凉感从舌尖到胃里,起身把安宁抱起来,掀起衣摆摸摸那截白白的小肚皮,挠一挠,逗得他咯咯笑,扭着要逃脱,手上乱晃的冰激凌蹭到他衣上,一团一团的绿,看着挺恶心,当即停手,把剩下那截欲融化的丢进垃圾桶,顺便脱了脏衣服。
正翻衣橱时,电话响了,安宁扑过去接通,三言两语毕,转头说:“哥哥,越叔叔来了,你下去吧。”
安乐僵了几秒,换身衣物跟萧香打了声招呼后便下楼,走到大门口时便看见牡丹的车进来了,两束砖亮的光线几乎要刺盲他的眼,臭着一张脸走到降下的车窗边。
“这么晚了,你叫我下来做什么?”
“上车。”牡丹慵懒的开口,“要不要现在上去拿行李?”
“拿行李做什么?我住这儿好好的。”表情力持平静,但语调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跟我回家啊。”牡丹抬手揉他脑袋,孺子不可教的眼神乜他,“考试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请哼了一声,安乐闭上眼瘫靠在椅背上,“九月,我就真入洛扬门下了。到时候还跟你成校友了。”
“多好。”牡丹轻笑,“对了,佟初寒月初回来过,还问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