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洛扬,安乐心里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快乐,撇开旧情及在源江时两人通常电话不谈,再一个多月,洛扬对于他来说,就不仅仅是朋友而已,还会是他的老师。
人还没落座,洛扬已经笑容可掬的问他考得如何。
“你这么不相信我啊?都跟你说过好几遍绝对没问题了。”安乐下巴微抬,眉宇中有掩饰不住的傲气,“可惜大三才有你的课,我本还想开学后就能见到你为人师表的模样呢。”
“时间不冲突的话你可以去看看。”洛扬很欣赏他每每做事前便制定了明确目标的性格,果决又坚定,“去年初我还兼授大一的《建筑学概论》的,后来因为经常要去外地参加研讨会,而且设计院的事也比较多,院里就没再安排这门课。”
安乐打量一身素色布衣衫的温文尔雅的洛扬:他今天戴隐形眼镜,整个人活脱脱嫩了几岁,看着跟宁珂等人差不多。“洛扬,看你那些学生们平时送你一堆特产就知道你应该很受欢迎了,是不是整个建筑院就你最小?”
“应该说他是学校整个师资队伍低年龄层的那几位老师中职称最高的,也许过个三两年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荣升正称呢。”宁珂绕口令般调侃,听得人脑肠子都打卷了,“咱们骆老师可是个人见人夸、人见人爱的英才啊。你不知道他在整个燕大多受女同学追捧,其他院系的人几乎都知道建筑院有个年轻且脾气又好的洛老师。”
“怎么过个三两年?”安乐问。
“洛扬有硕士学位,过两年满副称五年,才够得上评正称的基本条件。其他如教学水平、工作业绩及学术水平等都是没问题的。”小布补充解释,“套用钱老的一句话,大学的讲师如同过去男人的通房丫头,副教授如同姨太太,教授才是正房。由讲师升为副教授就如同丫环升为姨太太,很容易;而由副教授升为教授,则如同姨太太要做正房,相当的难。”
“教育界本就该是严谨的,不管是治学还是其他,首先一定要对辛苦考过来的学生负责。”洛扬笑道,“安乐以后会更英才呢,他比我聪明,综合能力也比我好。对了,你以前学过画吧?我记得从小学起就有绘画课,简单的素描水彩之类的。大一的美术是必修课,也是必须熟练掌握的基础课程。”
“有。还行吧。以前学校并不重视这类属于培养学生审美观和课外兴趣的非主流课程,老师教的东西也很浅薄。等我回来再找个时间重新学吧。”顿了顿,解释:“我跟官越说月末回老家。”
“决定回了?”宁珂挑眉狞笑,“我早就想去你家看看了。”
“小布也去么?”洛扬询问,得知肯定答案后又希冀道:“我也可以去么?我还没去过你们那儿呢,放假了也没什么事做。”
安乐翻白眼,毫不客气的拒绝:“下次吧,这次回去主要是想看望我老师还有同学、叔伯和祭拜我父母的。也许五六天就回来了,官越八月中有事。”即使想呆久些,但有原习礼这么个潜在的威胁在,他真不敢逗留,免得又惹祸上身。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
“也好。下次有机会专门去旅游好了。你们那儿也算是文化古城,肯定有不少遗址保存下来。”
“是有不少书院、名人祠堂什么的,若再回去,一定带你看看……”安乐正说着,余眼扫见几个熟悉的人影,正眼一瞧,是易朗等人来了,当即瞥头轻哼一气,倾身贴近牡丹耳边不满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他也会来呢?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我不知道。”牡丹摇头,神情无奈,“放下成见,立地成佛。”
“不可能。成见比太平洋的海水还深。”安乐断然道。这人在他心里如同原习礼一个级别。
说话间,新来的已都入列,此时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易朗定定望着垂首的安乐,迟疑再三才开口:“好久不见了。你们还好么?”
“嗯。”语气不冷不热。
易朗知道他不喜欢他,其实若不是因为他是萧香最重视的人,他大可不必看他无礼的举止和鄙薄的眼神,只是……暗叹一气,还是忍不住问萧香的情况:“萧香也回来了吧?我打他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那老房子萧香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你当然不可能找得到。安乐幸灾乐祸的想,咸淡又刻薄的回应:“嗯,他的电话号码从不会告诉不相干的人。而且下个月我要把家里的电话停掉,以后你还有你们都别往那儿打电话了。”
牡丹闻言,投了个歉意的眼神给易朗,伸手揪了揪安乐的耳朵,当机立断的跟众人道别,免得他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得罪光,任性得跟孩子一样。
“才九点多,还早呢,夜间活动要适量,保持身体健康。”凌沐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你家两位及白瑾马上也要来了呢,再坐一会儿吧。”
安乐前一秒还想抽他,后一秒听官家那两位少爷也要来,忙不迭拉牡丹的衣袖急不可耐往大门走,安全下楼后,抚着胸口吁了口气,只觉比干体力活还累。牡丹闲散站一旁,两手兜袋,仰头望天说:“以前楚国有个书生,有天读《淮南子》时见上面记载‘得到了螳螂捕蝉时遮蔽自己的树叶,可以用来隐身’,于是他就四处寻找这叶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安乐瞪他。居然暗喻他一叶障目、自欺欺人、还……傻!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及时的认清现实、面对现实才是上上策。”牡丹赖笑着勾住他肩膀转身,却见几米开外不知何时立了四个大男人,正是他家大少那伙人,随即招呼过去。
官极走近,含笑的眼神一寸寸巡过安乐,在他毛骨悚然时才以官家人特有的慢悠悠声调开口道:“半年不见又变了个样了,你的适应能力非同寻常啊,跟柳枝一样丢哪儿都能活。不错。”
“那是,承蒙您夸奖。先走了。”安乐僵笑回应,拉住牡丹的手飞快进车库,如同身后一群食人猛兽般避之不及。钻进车里后才松了口气,瘫软身子,咕哝了一句便闭上眼,迷迷糊糊时被牡丹叫醒,朝车窗外看了看,僵了几秒,转头不满问:“不是回风兰小筑么?”
“明天再回去。”牡丹解开安全带,下车,站在门边很有耐心的等他磨磨唧唧且不甘不愿的跨出了,伸手搓了搓他那头毛刺,戏虐道:“我可以把你这心情理解为‘害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