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的老人家。”宁珂对着老汉的背影说,仔细打量了眼几乎算是家徒四壁但却很干净整洁的屋子,又说:“朴实的家庭。”
“伯伯可好了。”安宁骄傲道,“像李伯一样好。”
牡丹捏了捏他扬起的小下巴,靠向椅背闭上眼,没一会儿居然就在这陌生的地方毫无防备的睡着了。一干人面面相觑,宁珂和罗小布了然的表情,萧香则很惊讶。
“他睡眠不足,早上起得太早了。”安乐正儿八经的解释,侧头睇他宁静柔软的睡颜,抬手帮他把被压紧的衣衫下摆轻轻扯出来,又恶意的揉了一下他的耳朵,活脱脱的一个登徒子。
萧香将这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一一纳入眼中,笑应了声,不再说话。
十二点半刚过,一阵稳健有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木门“咿呀”被推开,扛着锄头提着塑料桶戴着宽檐竹片帽的青云把东西放下,咧嘴走过去把乐吱吱的安宁举起来,佯装疑惑:“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怎么跑到我家来呢,是从天上掉的还是从水井里钻出来的呀?送给青云叔了好不好?”
安宁咯咯直笑,紧揽住他的脖子说:“你问哥哥呀,他说送就送了。”
“青云叔喜欢就送了。”安乐打量着青去,笑道:“青云哥,我来前还想着要是碰巧遇上你结婚那该多好,我一定备大礼送给嫂子。”
“我不指望他了。”老汉端着大圆竹筛从后屋出来,把上面白白绿绿的菜盘子和碗筷摆上桌,招呼大家过去开饭。
青云望向犹在睡觉的人,扯了扯安乐衣衫,眼神询问。
“不用理他,他之前在车上吃了不少我师母做的糕点,不饿的。”安乐摇头笑,跟他一一介绍随行的人。
“我刚进村口的时候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辆车停在那儿呢,好些孩子妇女在一旁围观,叽叽喳喳说人都上我家了,我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居然会是你们。”青云环了几人一眼,落在安乐脸上,“刚一看你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年轻孩子就这样,一年一个样,变化快得跟六月天似的。”
“那我变了么?”安宁插嘴,满眼希翼。
青云装模作样上下打量他,看他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跟着他转、表情也越来越紧张,蓦然朗笑,连连点头称赞:“嗯,娃娃长高了长俊了,再过几年就跟哥哥一样了。”
“嘿!”安宁又抬起小下巴得意洋洋的笑。
老汉笑眯眯说:“你们今天不赶时间吧?要不在这儿挤一晚,明早再走?”
“不了伯伯,我是不赶,但他们赶,下次再过来看你们吧。”安乐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但人太多了不好住下,又玩笑道:“你老可得帮青云哥盯紧了,过年我要是再回来,想吃青云哥喜酒呢。”
“你急什么呢!”青云问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直惦着你的婚事呢。”萧香笑道:“一看见你送的那两顶帽子就嘀咕青云哥什么时候结婚呀?都成了他的心愿了。”
“这小子没福份,人家介绍过来的丫头最后都嫁别人家去了。”老汉好气又好笑,“随便他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希望能赶在我入土前见他成家就好了。”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呢,都赶紧吃吧。”青云不耐烦的挥挥手。
气氛安静了下来,屋里只听得碗筷相碰和吞咽的声音,宁珂抹了把额上的簿汗,夹起一块灰绿绿的东西问罗小布:这是什么?
罗小布答:“像猫豆,不知道是不是。”
“很奇怪啊。”宁珂仔细研究,无果,“猫豆不是像圆的么?怎么像菜梗一样?”
“你问它问我做什么!”
“......”一群人都笑了,欢声笑语的发表言论。
下午两点半过,众人决定告辞了,安乐把牡丹叫醒,临行前留了电话给青云,叫他有事或有时间去燕城了记得打电话给他;青云笑笑,点头就好,跟老汉一起送他们到村口,望着那车子绝尘而,久久收不回目光,心里落空空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青云啊,爸拖累你了。”老汉拍拍他的肩膀,叹息。
“你说什么呢!你要不生我才不累呢。”青云搭着他的肩往家里走去,轻松道:“山坳那边的粟米长得不错,过几天我再去浇些水,你看要不要再埋些豆种?”
“埋吧。”老汉望着他年轻端正的眉目,欣慰又哀忧。
青云,未逢黄石书谁授,不坠青云志自强。少年时从一个挑货郎口中得知这句话,老汉便铭刻于心,青年时说媒成家、有了儿子,不顾宗亲里向来严守的辈份,硬以“青云”为名,希望他日后有青云之志飞黄腾达,可这“青云”却不得不为了他留在这山旮旯里,只能偶尔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眼神遥望山外。
重重山外,苒苒流光。
拾荒 act 121 :未雨
太阳落山前留下了满界桔色余辉,绚丽多彩,昏睡了一整天的牡丹终于精神奕奕的从房里出来,跟趴在沙发上玩平版游戏的安乐安宁打了个招呼,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便坐在一旁观看,没一会儿便盘坐茶几边开始演算他的高数题,一阵电话铃声从房里传出,他起身回房,再出来时已经是换了身精致衣衫,明显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越叔叔去哪?”安宁拨冗问。
“去……”牡丹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顿,望了望他聚精会神的盯屏幕的模样,食指往游戏版左上角的暂停键上点了一下,把人拎起来,“带你去跟极叔叔一起吃饭,然后去玩。”
“那哥哥呢?”安宁看着继续游戏着的安乐说。
“他啊,一个人在家吧。”不用问也知道。但牡丹还是象征性问了问,答案果然如他所想,于是很干脆的把安宁带出门,临前又告诉他会晚归不用等门寂寞了就看教育片……回应他的是狠狠砸过来的他可怜的高数习题本和一个字:滚!
沉闷的关门声响了,室内瞬间清净下来,安乐没心情玩游戏了,四仰八叉的瘫着望天花板,发呆。
后天八月八号是牡丹的生日,到时……好吧,每每一想起官家其他人他就胆怯,虽然牡丹说他家人都是好相处的人,但这“好”绝对是看对象看情况的,以他眼下对官家三兄弟的认识进而得出一个结论:姜绝对是老的辣。他不知该以何种面目跟他一同见他家人,他性别为“男”且还未成年,一个尴尬的存在,于礼不容于世不容,即使大少二少似乎从头到尾都对他很友善当他是自己人,但对于其他尚未谋面的官家传说中的有头有脸的长辈们,他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又焦虑的。